夜長央這麽說着,臉上始終挂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哼,夜長央,你可真是一個老狐狸!”
“沒辦法,人在陰間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出一個兩全的選擇。”
夜長央的這番話很是隐晦,但我多少也聽明白了一些。
夜長央是前任陰離門主,若真按照輩分,身爲暮行舟衣缽傳人的我,還得叫他一聲師祖。
我和他之間并沒有像隐山門那般,有着門生滅族之仇,而夜長央對于神格的渴望也并沒有雲漸離那般的強烈。
隻因夜長央的衣缽傳人是陸消川,而陸消川本就是半神,隻要得到彼岸的點頭,未來成爲準神亦指日可待,屆時夜長央以及他身後的陰離門也同樣會受益無窮。
他再怎麽愚昧,也不可能因爲一句同仇敵忾,而與我徹底翻臉,親手斷送陸消川的前程。
而現在他之所以要與我爲敵,隻不過是向五方鬼帝納出投名狀,表明自己的立場,以此避免卷入這場屬于陰間廟堂的紛争。
他的這一舉措,比雲漸離高明了太多。
“既然如此,還請夜前輩不吝賜教!”
明白了夜長央的意圖後,我也不曾再有含糊,當即開門見山道。
“得罪了!”
話落,一股蘊育着磅礴腐蝕之力的黑霧從他的體内迸發而出,他的整個人也随即消失在了城樓上方。
此時夜長央動用的,赫然是積屍氣,隻見積屍氣在天空之中不斷彙聚,最終化作了一道覆蓋了半個陰離城的駭人鬼面!
嗚呖呖!!
一聲凄厲的鬼嘯之音從鬼面口中響徹而起,一時間,我看到有大量黑色的惡靈從鬼面之中躍下,化作一道道流光直朝着我發動了攻擊。
對此,我不曾有絲毫留情,熊熊的陰火在我體内噴薄不休,最終在雙手間化作了一道百丈巨劍,徑直朝着那張鬼面的面門斬下!
在人間黃沙時,由夜長央遺身所化的沙民曾以積屍氣對我造成莫大威脅,甚至一度将我逼入險境。
當時他是強者,而我是弱者,可如今我已成半神,又得前世神力傳承,攻守已然易勢。
在我的這一劍之下,萬千惡靈在陣陣凄厲鬼嘯之中盡數潰散,而這張鬼面的額頭也被我一劍劃開一道深長裂紋。
這道裂紋不斷延伸着,最終将整個鬼面一分爲二。
一時間,煞行術再也無法維持原狀,凝聚當空的積屍氣頓時潰散開來,開始瘋狂地朝着陰離城中央凝聚。
而在積屍氣彙聚之處,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我的感知中。
這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剛才從我眼前消失的夜長央。
隻見在萬千積屍氣侵蝕下,夜長央的身體開始變得屍水橫流,整個人也迎風見長,不過眨眼間便已化作了十丈之高。
一根根尖銳的骨刺從他的關節處以及脊背間爆出,他的雙手也化作了尖銳的利爪,大量的鬼火不斷從他雙眼之中噴薄而出,猶如一頭來自地獄的額頭。
嗚呖呖!
凄厲的鬼嘯之音從他的口中響徹而起,他的右手高高舉起随後又重重落下,尖長而且鋒利的指甲劃出五道宛如劍氣的虛影,直接朝着位于城樓上的我侵襲而來。
我一個閃身,瞬間來到了夜長央近前,而我原先所在的地方,卻是在他的攻擊下被劃開五道深長的裂紋,大片的城牆因此坍塌。
随後,我也不曾對他手下留情,一擊重拳在陰火包裹下瞬間侵襲而來,徑直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轟!咔擦!
震耳的爆鳴伴随着清脆的骨裂聲響徹耳畔。
在我的這一擊之下,夜長央的身體止不住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隻見在他的胸膛之上,此時出現了一個碩大的坑洞,一道道裂紋順着肋骨蔓延開來。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一陣驚愕,因爲剛才這一擊我已經使了足足六成的力氣,按理說他應該已經被我擊潰倒地不起了才對。
可他的身體強度還是遠遠超乎了我的所料,我所帶給他的隻是重傷,但并沒有讓他完全喪失戰鬥力。
“嗬……林笙,你未免太小瞧了我,要與我戰,還請拿出你的真本事!”
夜長央凝視着胸口的創傷,臉上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消散一空,轉而化作了一抹無盡猙獰,而他的一根手指也朝着前方輕輕一點,猶如利劍一般直朝着我胸膛突刺而來!
噗!
他的這一指,蘊含着他全部的力量,渾厚的積屍氣也在他這一指之間爆發而出,盡數侵襲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我的胸膛頓時被他洞穿了一道貫體的洞口,整個人也随即倒飛而出,連着撞塌了好幾座建築方才停下。
我頗爲狼狽的從廢墟中爬了起來,看着胸口正緩緩愈合的傷口,不覺一陣冷笑,“夜前輩,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真想要與你一較高低,還是得使點真本事才行。”
“既然如此,還請你莫要藏拙!”
說話間,夜長央快速朝着前方掠進,他化爲利爪的雙手不斷落下,一道又一道的虛影朝着我鋪天蓋地而來,充斥腐朽之力的積屍氣亦如影随形。
對此,我不曾再有遲疑,我回頭看了一眼周圍,其他的陰離門人此刻都在以一種觀望的狀态看着眼前戰局,雖然對我包含敵意,但并不曾有一人真敢介入此間戰局中。
眼前的這場戰事就此結束吧,沒必要爲了這一番客套浪費太多的時間!
我的心裏這麽說了一句,弱水言出法随,當即從我的體内噴薄而出,直迎向了襲來的夜長央。
嗚呖呖!!
一聲凄厲的鬼嘯響徹當場!
積屍氣再如何強大,終究隻是人間至陰之氣,可此時從蒼生杵演化出來的是爲弱水,是爲陰間至陰之力量,區區積屍氣又何以與之抗衡?
水流洶湧而起,化作了一道又一道奔湧不息的浪潮,朝着夜長央鋪天蓋地而去。
原本還強盛一時的夜長央,立即淪爲了身處深海浪潮中的孤舟蓑笠翁,他那化作厲鬼的身軀頓時被弱水匆匆籠罩,猶如溺水的小孩一般在水流之中徒勞掙紮,他一次次想要逃脫桎梏,卻在流水的沖擊下一次次重歸谷底,他的身體也在腐朽與重生之間飽受煎熬。
對此,我不曾對他懷有絲毫憐憫,浩瀚的流水當即化作了洪荒猛獸,毫無保留的朝着他沖擊而去。
啊!!
凄厲的慘叫響徹陰離城。
在我的這一擊之下,夜長央支離破碎,可弱水所化的洪流不曾止步,繼續朝着前方沖擊而去,所過之處,一座接着一座的樓宇街道建築悉數化爲烏有,在陰離城中生生劃開了一道長達數十裏的死亡之痕。
不消片刻工夫,我眼前所見的陰離城已經淪爲一片廢墟,而我也随即收回了外發而出的弱水,并不曾趕盡殺絕。
“能讓你動用自己真正的力量……我此生也不虛遺憾……”
弱水退去了,被沖擊得支離破碎的夜長央身軀重新凝聚,朝着我如是言。
可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了先前的英姿風發,相反卻是顯得格外頹唐分外落魄。
我之前和雲漸離相戰,因爲出于對他的尊重所以動用五行道法,過程難免複雜波折。
但現在我直接動用自己本有的力量,對付和雲漸離相差無幾的夜長央,無異于殺雞宰羊。
“我雖爲半神,但我實力早已比肩準神,夜長央你無需自咎,也請你好自爲之。”
我朝着夜長央這麽說了一句,随後也不曾再理會他。
夜長央想要做的,無非是想向五方鬼帝表明自己的立場,而現在,我已将他重傷,又毀了他陰離城一方,如此情景,他對五方鬼帝多少有了交代。
他已得償所願,我也無需在這兒繼續多費周折,當即準備起身離去。
可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時,發現身後多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陸消川。
他彎下了腰,扶起了重傷的雲漸離,而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滿了各種無奈。
“林笙,你莫要怪我,陰間廟堂之争,非我等所能掌控,我師父不過一凡人,他如果稍有差池,定當萬劫不複,還請你能體諒他的一番無奈。”
陸消川倒也是個實誠人,絲毫不曾掩飾的說明了自己以及夜長央的心機。
可我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畢竟這本是人性使然,而我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左右人性。
“你說的可以理解,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我朝陸消川問道,“陸消川,你今日赴入陰離城,可曾有将人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公之于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