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的這一話落,本就已經餓慌了的他們卻是毫不客氣,當即一擁而入佛塔中,将我們還沒來得及動上幾口的馕餅羊肉依舊美酒紛紛拿來,一頓狼吞虎咽。
也不知這幫和尚是在沙漠裏兜轉了多久,卻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已經烤好的餅肉吃完後,這些家夥又自己動起了手來,又是一頓風卷殘雲。
過了好一會,這幫苦行僧終于心滿意足,開始收拾起餐桌,清洗鍋碗,往自個兒包袱裏塞了幾個馕餅後,又将多餘的米糧放回了屯糧的木桶中,以便後來人。
做完這些後,天淨沙雙手合十,朝着我們走了過來,“阿彌陀佛,能與諸位在此間相遇,實乃佛緣也!而今酒肉已穿腸過,我等衆生也當繼續朝聖之旅程了,願諸位于黃沙有一個好的前程。”
聽了這話,我點了點頭。
雖然那些來自永生門的僧佛一個比一個殘暴嗜殺,但我對黃沙之地的凡僧印象還是頗爲不錯。
摩柯寺也好,眼前的這幫苦行僧也罷,雖然持守的戒律清規與九州截然不同,但都秉承着一顆謙卑泯善之心。
“這位大師,我鬥膽一問,不管朝聖也好,燒香禮佛也罷,皆是有所欲有所求,而你們從昆侖觸發,穿行黃沙千裏前去那所謂‘靈山聖地’,不知是出于何欲何求?”
看着這幫已經被折騰的不成人形的苦行僧,我朝天淨沙再度問道。
“阿彌陀佛,我等是爲僧人,心之所向即爲佛,我等此次朝聖于靈聖,自然是爲了一朝悟道,成佛化聖。”
天淨沙如是言,他雙手合十看向了北方,看向了那神往的一方淨土,眼神裏充滿了虔誠。
一朝悟道,成佛化聖?
我對此倍感莫名,沒能搞懂他們是怎麽個成佛化聖法。
天淨沙對我們印象還不錯,随即也對我的疑惑耐心解答道,“施主,您來自九州,看來對我們黃沙之地的諸多佛門傳說并不了解。”
“黃沙之中有靈山,靈山有雷音寺,雷音寺中有佛祖。所有誦經禮佛于沙中的僧人,此生都必須開啓一段前往靈山的朝聖之路,接受佛祖的洗禮與度化。”
“佛祖身懷無上法,是黃沙之中最慈悲也最具智慧的聖人。但凡虔誠向佛心有慧根者,都會得到佛祖的賜福,立地成佛,從而有機會赴入靈山之境修行,成爲受衆生敬仰的大能佛!”
說這些話的時候,天淨沙的眼神裏始終流露虔誠,聽起來并不像是在說假話。
可黃沙之中無靈山,更不可能有所謂的雷音寺或者佛祖存在,隻怕就是那幫永生門人在搗的鬼。
“阿彌陀佛,天淨沙,不知你可否告訴老衲,你所言靈山之佛祖,可是釋迦牟尼?”
這時候,同爲僧人的槐靈聖也開口了,帶着一種試探的口吻朝他問道。
天淨沙搖了搖頭,說道,“釋迦牟尼?貧僧并不曾聽聞世間有這樣一尊佛的存在。貧僧隻知道,如今的靈山佛祖,尊号梵無天。”
梵無天!!?
聽了這話,不僅是我,在場所有人頓時都驚住了。
對于梵無天,我是再熟悉不過的,畢竟他可是我們赴入黃沙之後,遭遇的第一個永生門人。
當時梵無天以法身相的形式将自己的力量投射于摩柯寺中,爲了懲戒長生天,竟是直接抹殺了摩柯寺内一衆凡僧,更是派出炎摩天殺光了昆侖桃山的一衆村民。
那個佛法高深的家夥,雖然表面是一副僧人模樣,可實際上卻與一個殺人如麻的魔沒有什麽區别。
可在黃沙凡僧的眼中,這種卑劣的家夥居然被尊稱爲佛祖,實在是大跌眼界贻笑大方。
一時間,我們幾人的眼中都不禁流露出一絲鄙夷,可出于對天淨沙的尊敬,并沒有将這種鄙夷直接顯現出來。
“原來靈山佛祖名爲梵無天,真是失敬失敬,看來是老衲見識太短了!”
槐靈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如此客套的說道。
這個時候,一直不曾言語的柳乘風也走了過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随後也朝天淨沙問道,“老和尚,如此看來,你對這靈山可是挺了解的呐!”
天淨沙點了點頭,“阿彌陀佛,靈山聖地在黃沙衆多山廟中本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是諸位來自九州,對此并不知情罷了。”
“既然如此,那麽老夫且問問你,你是否知道靈山聖地可有着帝釋天這樣一号人物存在?”
與那所謂梵無天相比,柳乘風更關心的無疑是帝釋天。
畢竟帝釋天才是永生門主,是和天行門鬥了千年的最大強敵,而上次帝釋天現身墜龍山,險些将天行門覆滅,無疑讓柳乘風耿耿于懷。
“阿彌陀佛,帝釋天乃靈山聖地上一代佛祖!”
天淨沙開口了,卻是語出驚人,“在過去的歲月裏,帝釋天一直都是靈山正統佛祖。傳聞兩百年前,帝釋天大人爲了抵禦外敵入侵,庇護黃沙安甯,最後不幸隕落。而佛祖之位,也因此由梵無天大人繼承。”
帝釋天,佛祖!?
我的心裏不禁一陣發笑。
我之前還在納悶,爲什麽遇到的每一個永生者都是僧佛。
而聽了天淨沙的這話我才明白,這幫永生者隻怕早就已經皈依了佛門,而且還不倫不類。
這所謂的靈山聖地以及雷音寺,不用說正是永生門的山門所在。
而他們自封的佛祖,說白了和我們九州道門中的門主是一個概念,隻不過經過一番包裝宣傳,再加上千年的經營與洗腦,才讓沙中凡僧信以爲真罷了。
也不知這幫永生門人究竟是有何居心,初入黃沙時,他們還是方士,本爲人間第一代道士。可兩千年過去了,怎麽就轉型當和尚了?
在明白了這一切真相的同時,我的心裏又不禁激增出了新的疑惑。
不過,也幸好今天遇上了天淨沙這幫苦行僧,不然一旦我們真的直接找上了永生門巢穴,看到那片突兀出現在黃沙之中的佛門聖地,肯定會一下子接受不過來。
“大師,我們這些九州遊客閑着也是閑着,和我們随行的也有兩位佛門僧人,他們也同樣有着一顆前赴靈山的朝聖之心,既然因佛而相遇,不如我們結伴同行,一道前往靈山如何?”
帶着這一想法,我朝天淨沙說道。
聽了這話,天淨沙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警惕,他朝着我們上下打量着,似乎是想确認我們的真實身份。
可我們的道行,早已超乎了他這等肉眼凡胎的認知範疇,自是沒能查探出個所以然來。
過了好一會,他點了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你們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靈山是佛門聖地,向來隻許僧侶入内,外客除非天生具佛緣,否則是很難允許進入其中的。”
“無妨,我們也用不着進去,在外面看看也行。”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天淨沙這麽說道,對于我們的這一請求很快就表示了答應。
而其他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随後朝我點了點頭,認同了我的這一決定。
沒有了長生天,我們在黃沙之中難免有些無頭蒼蠅。
但以天淨沙爲首的這幫苦行僧,卻是對生靈聖地,或者說是對永生門了如指掌,若是能由他充當我們此次征途的向導,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衆多苦行僧終于結束了修整,紛紛背起了行囊開始繼續他們的朝聖之路,而我們也樂得這樣一個白給的向導,随後與他們一道通行。
不得不說,永生門隐藏的實在太好了,關于他們已經盡數拜入佛門的事兒,隔了千年直到現在,我們才從這群苦行僧的口中得知。
畢竟黃沙深處兇險異常,而天行門與他們的交戰,也多在黃沙與九州的交界地帶,鮮有深入腹地,對于迷霧背後的真相了解都極爲有限。
我們繼續前行着,和先前一樣的,每隔數十裏茫茫黃沙中便會出現一片綠洲,綠洲邊畔坐落着一座佛塔,裏邊放滿了各種米糧食物。
這些綠洲和佛塔,既是在爲朝聖的僧人提供補給與休憩之所,也是在充當着路标,指引着衆多僧人的朝聖之路。
而這條由綠洲相連的沙中朝聖路線,卻是遠離了俗世,遠離了黃沙之中的城市和村莊。
和九州之中相似,永生門也在刻意規避着與俗世人相遇,他們的活動區域,與沙中常人有着一道明顯的分割線,雙方互不叨擾。
而那些身種屍鬼草的沙民雖然也在黃沙之中四處遊蕩,但也受着一種冥冥意志的制約,鮮有涉足俗世人的區域。
就這樣,我們一行人足足走了三天,在這一路上,我們也見到不少同樣前去朝聖的苦行僧,他們一路念着佛經一路叩拜,顯得分外虔誠。
而此時,我們終于來到了黃沙的北方,來到了黃沙之地的盡頭。
一片繁華富饒的世界,随即出現在了我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