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若初思索了一會,說道,“後來,你将我的部分神力帶去了九州,葬在了你林家的石山中,也使得我今生轉世重生在了懸棺門中。”
“在我隕落之前,你曾告訴我,你将放棄神明的身份,赴入輪回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凡人。而你來生的名字還會叫林笙,你會在俗世中等我,在道門中娶我。”
“我本以爲這是你對我臨死前的安慰,可沒想到現實的軌迹與你所言完全吻合。你沒有騙我,你所說的都是真的。”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一陣愕然。
感情出現在林家石山中的那道已經隕滅的神明之力,其實就是茹若初的前世,而這股神力竟是我前世從黃沙帶入懸棺門中的!
甚至于讓茹若初生在懸棺門中,乃至後來成爲我的道門之妻,都是出自我前世的一手安排!
我的前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見一個愛一個欠了一堆風流債不說,竟然還把我這輩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怪不得身在極樂淨土的無常祖師當初會将意志投射人間,在茹若初幼時就收她爲徒,原來是賣了我的一個面子。
而無常祖師對茹若初的前世顯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才會托枯榮轉告于她,讓她放心地赴入九層妖塔尋回前世的記憶與傳承。
說話間,茹若初的目光掠過我,看向了懸浮半空中的蒼生杵,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當我還是凡人時,總覺得世間有太多的必争之物,現在回想,卻發現是那麽的悲涼而又荒誕。”
說着,她看向了我,“林笙,你現在知道蒼生杵的來曆了嗎?”
對此,我搖了搖頭,這些日子裏,我其實一直都在思索着這個問題。
而這個問題,對覺醒了前世的茹若初而言并不是難題。
她告訴我,“蒼生杵,它的來曆并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麽神秘,它其實就是你前世的法器。在将我神力葬入石山時,你将它也一并葬入了其中,作爲與過去的告别。”
“懸棺門因爲它陷入百年的内鬥,暮行舟也爲此布局了二十年,可無論他們怎麽争怎麽鬥,最終蒼生杵都會回到你的手中。隻因它本就是你的,前世如此,今生不外如是。”
聽着茹若初的這一闡述,我的心裏頓時大罵了前世千百遍。
爲了這柄蒼生杵,太爺爺死了,劉月娥死了,而我也被迫踏入了道門,走向了修道的不歸路,最後卻發現,對我恩重如山的師父暮行舟,竟然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毫不誇張的說,我人生中遭遇的所有苦難與悲劇,都是因這蒼生杵而起。
過去的日子裏,我一直在探尋着蒼生杵的身份,一直想知道它究竟來源何方。
而現在真相大白,正如茹若初所說,是如此的悲涼而又荒誕。
原來,蒼生杵竟然是我前世的法器。
我今生的宿命,在前世就已經被自己注定。
甚至如今道門的格局,也間接受到了我前世的左右。
從步入道門到現在,我一直都活在他人的算計中,殊不知在他人算計我的同時,我自己也在算計着自身,算計着整個道門。
偏偏我對這一切都渾然不知,直到茹若初說明方才幡然明悟。
這是一件多麽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阿彌陀佛,萬事萬物不過一場輪回,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亦如是。人間百态,非因風動,是人心動,一切盡在宿命中。”
聽完茹若初的講述,枯榮大師口喊佛号,不禁發出一聲長歎。
而柳乘風此時也眉頭緊縮,他朝茹若初問道,“若初,你既然是黃沙神明,想來一定經曆過當年的兩次神明之戰,那你可知,兩千年前斬殺祖龍的人究竟是誰,而他現在又在何方?”
不僅是我,在場衆人也有着太多的疑惑等着茹若初來解答。
身爲護龍人,柳乘風最關心的無疑是當年隕落的祖龍。
聽了這話,茹若初原本平靜的臉色逐漸流露一絲恐懼。
她連忙搖了搖頭,“那尊神明……很可怕,不僅是祖龍,就連我當年的隕落也和他有關。他的身份你們最好永遠都别知道,否則會引來無窮禍端!”
茹若初的神色頗爲失态,也不知當年發生在黃沙之中的兩次神明之戰,究竟有多麽慘烈,竟會讓茹若初談之色變。
柳乘風欲言又止,可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麽。
随後,茹若初也沒有了給我們繼續解惑的心情,她對我說道,“林笙,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我剛剛覺醒前世根基不穩,還不能完全掌控九層妖塔的力量,我需要一些時間,将自己的神力與妖塔完全融合,以備不時之需。”
對此,我點了點頭,雖然内心還有太多的疑惑,但若初畢竟剛剛覺醒前世,還沒有徹底掌控自身的神力,而我也不必急于一時。
而一旁的沉江客走了上來,對茹若初說道,“若初,既然如此,事後你是否能夠出面幫我們對付永生門?畢竟你已成神,永生之存亡于你而言不過一念之間。”
可對于他的這一請求,茹若初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我和永生門在過去做過交易,我讓他們赴入黃沙,他們給我長生不死術。而在過去千年裏,他們也一直爲我守護着九層妖塔,從某種意義上說,永生與精絕是同盟。”
“所以,你們要再戰永生門,我唯有與過往一樣保持中立,兩不相幫。”
顯然,在面對永生門的問題上,茹若初的态度是複雜的。
永生門與她曾爲千年盟友,于情于理都應該站在他們那一邊。可永生門畢竟是外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身爲盟友的同時,她對這些長生不死的家夥也同樣保持着警惕與敵意。
正因爲如此,她選擇了作壁上觀,将永生門存留的權力交給了我們。
“兩不相幫,對于我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江客在此謝過。”
說話間,沉江客的目光始終落在那七星棺上,“若初,如今你已覺醒前世化爲神明,這口七星棺對你而言已毫無用處,不知可否将其贈予九州道門,也算與九州之緣有始有終。”
沉江客對永生的執念曆來是擺在明面上的,畢竟在九州道門中,隐山門的背後勢力一直是最弱的。
陰離門、天行門、覺禅寺,他們的背後都有一尊神明在坐鎮,懸棺門雖然沒落,但我和若初本就爲神明,唯有隐山門并無此間勢力。
出于對未來的焦慮,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永生之上,妄圖讓自己成爲将來隐山門在九州的靠山。
而他在遇見我之後所做的種種,都是在爲了今天在做準備。
沉江客不允許永生者的存在,更容不得任何強大的變數留存世間,但并不介意讓自己獲得長生,讓自己成爲世間之強大變數,隻因他本爲弱者。
人心之善變叵測,莫過如此。
“呵,黃沙之中,世人隻道永生是尋常,對九州而言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
聽了沉江客這話,茹若初淡淡一笑,“沉江客,我過去與你往來甚多,對你實在太了解了。這七星棺我若不給,隻怕日後定會成爲你的心魔,最終害人害己。”
“既然如此,賣你一個順手人情又有何妨?”
說罷,茹若初一揮手,原本消失的棺蓋再度出現,封在了七星棺上,來自茹若初的神力也從棺身上一并抹除,使其成爲了無主之物。
“謝姑娘成全!”
沉江客當即拱手恭敬說道,随後來到了這口七星棺近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這口能獲永生的棺材,整個人也激動得顫抖了起來。
随後他不曾猶豫,來自他的鮮血随即注入了棺蓋的圓孔之中,讓它變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對此,其他人并不曾有多言。
畢竟陸消川已得到了彼岸的許諾,未來他也必将赴入陰間,所謂永生對他而言并不重要。
枯榮大師已徹底參悟枯榮禅,更是成爲半佛身,未來必将登臨極樂化身真佛。
而老槐樹是爲靈聖,生來就是長生之軀,七星棺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多用處。
至于柳乘風……
此時柳乘風正帶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我,讓我瞬間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
這七星棺是我前世一手打造的,而柳乘風是我的外公。未來我若覺醒了前世,他若是想要我再幫他打造一口七星棺,我難道還有理由拒絕不成?
随後,我又看向了長生天,發現長生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陵宮之中,不知去了何處。
對此,我沒有多做理會,隻因茹若初将胸前的雙魚玉佩取了下來。
“林笙,我記得千年前你曾給過我一件強大的至寶,可歲月太過久遠,我一時間已經記不起它到底是什麽,又被我放在了何處。可你現在終究還是凡人,還需要一些強大的東西護身。”
說話間,茹若初将雙魚玉佩交到了我的手裏,“這枚雙魚玉佩,是我精絕國祖傳聖物,現在我把它給你,希望它将來能幫到你。”
聽了這話,我不覺一陣愕然。
要知道,我們此次黃沙一行所遭受的所有苦難,大部分都是由這雙魚玉佩造成。
而現在,茹若初竟然要将這一擁有複刻他人身魂力量的至寶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