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們一步步朝我們走來,在場所有人眼中無不流露萬分絕望。
是的,在我們六人當中,唯有我方有實力與他們這些屬于上一個時代的巅峰強者抗衡,可在剛才的那一戰中,我幾乎已經身魂俱滅,此時的我們,已經再無與他們抗衡的資本了!
難道說,眼下我們也要重蹈兩百年前的覆轍,讓道門的精銳實力再度覆滅黃沙之中嗎?
我們不清楚這裏邊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們隻知道,一場滅頂之災即将來臨!
此時,二人停了下來,隔着黃沙凝視着我們,不曾有絲毫的言語,氣氛也顯得詭異而且死寂。
過了好一會,雲漸離朝着我們伸出了手,一股磅礴的五行之力從他的身上爆發而出,直朝着我們侵襲而來!
可是,眼下的這個雲漸離并不是要殺伐于我們,而是将磅礴的生命力量救贖于衆人身上。
柳乘風、沉江客、陸消川、枯榮、槐靈聖、青龍,原本已經在佛光中得到了救贖的他們,此時身魂再度受到生命力量的滋潤,不僅治愈着肉身,更是在修複着衆人損傷程度不一的魂魄!
與此同時,夜長央也出手了,一股磅礴的心力從他的身上爆發而出,不受我們意志控制的湧入了五人一龍的體内,恢複着各自過度消耗的力量。
眼下二人的此行此舉,讓我們所有人都倍感莫名。
這是爲什麽?和前者不同的是,此時再度出現的他們二人,竟然是在救贖着我們自身!
看到這一幕,本就虛弱至極的我心中掀起萬千波瀾。
我不禁想起了先前的雲中山,化身沙民的他早在我們初入黃沙時就隕滅在了我們手中,可剛剛卻又毫發無損地出現在了這座小鎮之中。
難道說,由先烈遺體所化的沙民,并不隻僅有一批,還有着更多像他們這樣一模一樣的個體存在?
而眼下的二人也和先前截然不同,他們并不像我們的生死之敵,更像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沒想到時隔兩百年,道門的後人依舊沒有遺忘我們,卻再度赴入了黃沙,來到了我等曾覆滅的血湖之地,吾心甚慰,吾心甚歎。”
這時,雲漸離開口了,聲音裏的殺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故人重逢的溫和與天然的親近。
“江客見過師尊!”
“消川見過師尊!”
察覺到二人的善意,沉江客與陸消川很快就打消了内心的敵意,朝着他們恭敬問候道。
然而,夜長央搖了搖頭,“我們不是你們的師尊,我們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經死去,站在你們面前的,不過是被屍鬼草所控制的行屍走肉,無需睹物思人。我們和剛才攻伐爾等的二人,本質上是同一人,唯有善惡之别。”
聽了這話,我們不覺一陣愕然。
而沉江客還是不曾改口,恭敬的朝雲漸離問道,“師尊,您可否告訴弟子,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爲何會有兩個您同時出現?”
對此,雲漸離沒有馬上回應,而是看向了茫茫黃沙,看向了遙遠的北方。
“這是來自精絕古國的詛咒,兩百年前,我們赴入黃沙的那一刻,就已遭受詛咒的侵蝕,在我們隕滅之後,詛咒依舊占據着我等肉身。”
雲漸離如是言,聲音裏頗爲溫和,絲毫沒有前者的殺意和靈魂壓迫感。
随後,夜長央也開口了,“精絕古國的詛咒,有着複制我等生命的力量,有的爲善,有的爲惡,有的爲嗔,有的爲癡,有的爲貪。而今兩百載已逝,就連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有着多少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沙民,和我們一樣遊走在黃沙之中。”
精絕古國的詛咒?
聽了這話,在場所有人無不眉頭緊皺。
以夜長央的意思,這所謂詛咒有着複制人體的力量,并且爲被複制的人賦予不同的意志,讓他們或正或邪或善或惡?
“黃沙之地,最大的敵人不是永生門,是精絕古國的詛咒,是我們自身,是我們内心的正邪善惡,它們阻撓着我們自身,也毀滅着我們自身。”
雲漸離也緊接着如是言,随後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血湖,眼神中流露蒼茫。
“兩百年已去,過往諸多不傳之學已盡數失傳,如今的你們已無與我二人抗衡之力,可黃沙之中,我二人卻無處不在。”
夜長央說道,“詛咒之下,有我們二人在,黃沙對于你們來說便是絕地。離開吧,否則下次遇到我們,可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聽了這話,所有人心中陷入了無比沉重。
以他們二人的意思,和夜長央雲漸離有着相同肉身以及道行的沙民幾乎遍布于整個黃沙之中,我們雖然已經殺了其中兩個,但還有更多遊走在黃沙深處,并且善惡皆未知。
若真是如此,所謂黃沙之地對我們來說無異于修羅地獄,繼續前行,無異于自尋死路。
“以你們之意,我等看來隻能歸去了。”
這時,柳乘風開口了,雖然本就去意已決,但聽着他們二人之言,他的聲音裏還是留有不甘。
對此,雲漸離夜長央點了點頭。
柳乘風随後又說道,“既然如此,那麽在我們離去之前,你們可否念在往日交情上,幫一幫我的外孫,讓他恢複如初?”
說話間,柳乘風看向了我佛光彌漫下的魂魄。
聽了這話,夜長央雲漸離不約而同朝着我看來。
“救他一命,簡單。”
随後,二人相視了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點了點頭。
話落,二人的身上頓時爆發出一股磅礴的積屍氣與五行之力,直接朝着我的魂魄沖擊而來!
看到這一幕,本就強弩之末的我心裏猛地一咯噔!
因爲夜長央雲漸離此番舉動并不像是要救贖我自身,而是意圖毀滅我自身!
見此,我出于本能想要躲避,可我的魂魄早已虛弱至極,根本無處規避。
而柳乘風等人也随即萬分驚恐。
“師尊你們在幹什麽,我們是想讓你們救林笙,不是要你殺他!”
沉江客一聲驚呼,就想要出手阻止。
可他二人離我太近太近,一切又發生得如此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一時間,來自二人的力量毫不費力的破滅了來自枯榮和槐靈聖的佛力,徑直侵襲于我魂魄之中!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從我的口中響徹而起,那些臨時布置在我體内的靈魂佛陣瞬間破滅,我的魂魄也因此徹底支離破碎,唯獨留下一絲殘念,飄搖狂風中。
我的眼裏滿是恐懼,我怎麽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麽夜長央雲漸離對在場所有人都釋放着善意,卻唯獨要殺我?
所有人都在看着夜長央雲漸離,也在看着我,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一突變。
“殺他,就是救他。他雖然死了,可他依然活着。留下這一絲殘念,等着與過去做一訣别吧。”
二人看了一眼飄搖風中的我的殘念,留下這一句話,卻是不曾再有多言,身影逐漸消散于黃沙之中。
二人離去了,他們抹滅了我的靈魂,可在場五人卻都不敢阻攔他們,或者說沒有能力阻攔,畢竟誰也說不準,他們是否會突然如前者一般,一怒之下将所有人盡數殺掉。
看到這一幕,柳乘風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一種無力感油然心生。
他看向了枯榮大師,“枯榮,我外孫的命還有沒有救?”
對此,枯榮大師的臉上流露一絲悲徹,搖了搖頭,“林笙肉身已經覆滅,魂魄亦徹底湮滅,唯獨留下一絲殘念。而這絲殘念,三天之後恐怕也将徹底消散……”
聽了這話,柳乘風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起來。
他過去對我雖然一直都沒有什麽好臉色,甚至幾度要痛殺于我,可親眼看着我身魂俱滅,他的臉上還是止不住流露悲痛。
也不知是出于血濃于水的交情,還是單純的覺得無法和我爸媽交代……
而處于這場變故中央的我,此時已經無法言語無法表達自己的意志,我隻覺得自己就像一縷風一般漂泊當空,仿佛随時都要瓦解破滅。
衆人的臉色時而悲痛時而憤怒,他們的議論聲在我的耳中也變得越來越模糊,逐漸化作了陣陣令人頭暈目眩的嗡鳴。
他們的模樣他們的表情也在我的眼中變得分外不清晰,最終沉淪于黑暗……
“林笙,快醒醒,午時已到了……”
可是,就在我以爲自己要徹底魂飛魄散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卻忽然從我旁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