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這一黃沙之劍落下,那道龍卷風也随之突然調轉方向,裹挾着黃沙朝人群中央掃蕩而來!
許多道行較低者被黃沙迎面侵中,身體猶如海嘯中的一葉扁舟般,瞬間被掀飛而起,狠狠甩向了遠處的沙丘。
“長生天,你在幹什麽,你的五行道法從何學來?”
沉江客當即發出一聲怒喝,沖着長生天發出聲聲質問。
随着他一出手,從河中蔓延而出的河水當即化作了一道浪潮,直朝着長生天沖擊而去。
嘩啦啦!
水浪所過之處,來自長生天的黃沙之劍頓時化作淤泥,潰散于黃沙之中,洶湧的浪潮也緊接着侵襲于他自身!
見此,一股水行之力當即從長生天體内爆發而出,卻是讓他的身體迅速漂浮于水浪之上,順着水勢快速地朝着後方退去。
“在隐山門兩百年,在你們耳濡目染之中!”
說話間,長生天順流而行,眨眼已遠遁出數裏之外,來自他的聲音從遠處傳蕩而來,“隐山門主,你莫要怪我,當初是你答應小僧,待你等赴入黃沙後,便放我歸去,而今言而無信,小僧隻能行此小人行徑,開這一回殺戒了!”
“想逃?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沉江客一聲怒喝,席卷着黃沙之力就打算朝他追去。
可在這時,一旁的枯榮卻搖了搖頭,說道,“沉門主,長生天乃佛門人,他此次要逃,自然是逃亡幼時黃沙修佛之地。可他此行所去既是佛門,那麽還是由老衲前往更爲妥當。爾等可尾随其後,若是老衲遭遇埋伏抑或其他變故,亦可見機行事。”
對此,沉江客的眼中流露一絲猶豫。
剛才陸消川對長生天動用千裏追魂術,曾在他的腦海中看到了一座位于黃沙之中的寺廟,而這座寺廟就位于這條内陸河五百裏開外。
雖說佛道是一家,但終究屬于兩個截然不同的修行派系,由枯榮爲首的佛門中人對付佛門,自然也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既然大師認定他爲佛門人,那就依你的,讓你以佛門的方式解決吧。”
沉江客的眼神閃過一絲疑慮,随後對枯榮如是說道。
在長生天的這一攻擊下,眼前的内陸河瞬間化作了一片沙地,幾乎所有渡船都被黃沙所掩埋,許多人更是被龍卷風掀飛空中随後又摔落,雖不曾緻死,但受傷者亦是頗多。
見此,我也随即朝枯榮大師說道,“既然如此,便讓晚輩與大師同行吧,萬一有不測,也能多一個照應。”
聽了這話,枯榮大師點了點頭,我們二人也随即朝着長生天所逃的方向迅速追去。
不得不說,長生天的修道天賦确實驚人,在沒有人教授的情況下,他竟然僅憑眼觀耳辨,就摸索出五行道法的要訣,将其化爲己用。
隻可惜他自幼被囚禁于隐山門中,時間長達兩百年,使得他至今依舊白紙一張,雖然知曉五行道法,卻并不曾有殺人之心,否則他剛才針對我們的這場襲擊,就不是傷十幾個人這麽簡單了。
沉江客陸消川他們此時還在處理善後事宜,我和枯榮已經來到了内陸河邊畔,陣陣水浪當即從我們腳下沖擊而起,載着我們迅速地朝着前方追襲而去。
長生天本就是永生門人,而在二百年的暗自修行中,他的道行底蘊已經絲毫不弱于我,可他對五行道法看起來卻并不精深。
沿着河道追擊了百裏有餘,沒一會,我們便在水浪的相助下追上了長生天,他的身影也随即出現在百米遠的一處河道拐角口。
隻見他此時正踏着一棵腐朽的胡楊木,在水行術下拼命朝前馳行着,在看到我和枯榮大師的身影後,他的臉上當即流露出一絲恐懼。
“長生天,就此停下跟我們回去吧,我不想爲難于你。”
我隔着老遠朝長生天這麽說道,就想要他就此打住。
長生天回頭看着我,眼中布滿了驚恐,他不斷的搖着頭,“不,不……我死也不會跟你們走!我已經受夠了暗無天日的囚徒生涯,我不會再回去,再也不會充當你們手中的傀儡!”
長生天的情緒顯得極爲激動,以至于兩岸的黃沙在他說話間開始迅速翻湧,化作了一道道的流沙掌印,直朝着我們所在的方向轟然降臨。
可此時的我早已嚴陣以待,又怎會再給他偷襲得逞之機?
我也當即催動起土行術,在兩股既然不同的五行之力相互抗衡間,那漫天激起的黃沙掌印當即在半空之中陷入停滞,随後紛紛潰散當場。
來自長生天的威脅瞬間化爲無形,而随着我的手一指,他前方原本平靜的河道上,頓時掀起一道數十米浪潮!
對此,長生天措手不及,當即被洶湧的浪潮給淹沒,滔滔的潮水不斷自下而上跌宕而來,将他和他腳下的那截朽木一道卷入了水底。
當他狼狽地從水中重新爬出時,我和枯榮大師已經來到了他的近前。
此時的他已毫無戰心,卻是再度催動了水行術,想要沿着河道繼續逃去,逃亡他當年修行所在的山廟。
見此,我當即就要出手,将他擒拿歸案。
可就在這時,一旁的枯榮大師卻制止了我,“林笙,且讓他去吧,我們在後面跟着即可。”
聽了這話,我不覺一陣疑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饒是如此,我還是停下了接下來的動作,眼看着長生天從我的眼皮子底下再度逃走。
洶湧的水浪在我們腳下不停湧動,讓我們始終和長生天保持着一段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我朝枯榮大師問道,“大師,不知您故意放任長生天離去,究竟是有何深意?”
枯榮大師沒有隐瞞,當即回應道,“長生天是佛門中人,可他所修行的佛卻身在黃沙之中。”
“九州佛門,以覺禅寺爲首,可這些年來,老衲卻不曾知曉原來黃沙之中竟然也有佛門的存在。而老衲此次之所以毛遂自薦前來,隻爲一窺長生天所在之佛門,看看沙中之佛與九州之地究竟有何不同。”
“原來如此,其實晚輩也很好奇,這藏身黃沙之中的佛,究竟是善是惡。”
我點了點頭,随後也不曾再有多言。
就這樣,我們沿着河道繼續朝着長生天追逐而去。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不知覺中,時間已經步入了黃昏,而我和枯榮也跟着長生天一路追了四五百裏,而在河道的一處拐角口,一縷炊煙自沙丘腹地而起,萦繞河道兩岸。
與此同時,陣陣悠揚的暮鍾聲也随即從中響徹而起。
當暮鍾敲響一百零八次時,長生天已經爬回了岸上,他頗爲驚恐的朝着後方追來的我們看了一眼,當即朝着拐角口内部疾逃而去。
拐角口的内部,是一處怪石嶙峋的山谷,茫茫黃沙環顧周圍。
我和枯榮大師相互對視了一眼,随即跟着他步入了這片山谷之中。
一眼看去,隻見這片山谷方圓約十裏左右,而在周圍陡峭的山壁間,林立着一座座由刀削斧鑿而成的巨石大佛。
可與人間佛門不同的是,這兒的佛像卻是沒有絲毫和煦悲憫之氣,相反一個個怒目圓瞪,有的手持斧钺,有的腰懷長劍,有的高舉降魔杵,有的腳踏人牲。一種暗黑而又可怖的氣氛萦繞于衆多佛像之間。
看着這一尊尊石佛,我和枯榮繼續朝着山谷内走去。
腳下的地面分外平整,一塊塊由岩石雕琢而成的精美石闆鋪砌于整個地面,一座座高約三丈的佛塔林立其中,細細數來有一百零八座之多。
可讓人詭異的是,在這些佛塔的腳下,卻是堆滿了各種動物骸骨。
有駱駝,有牛羊,有狼獾,來自各種動物的白骨在佛塔周圍層層累加。
這些動物看起來并不像是自然死亡,而更像是被人所殺,一根根的骨骼上,還清晰的留着火焰炙烤過的焦痕,以及刀斧劈落的裂紋,甚至還有許多清晰的牙齒印。
這些動物的屍骨成堆疊放,散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引得大量的秃鹫在上空久久徘徊,發出聲聲聒噪的啼鳴,大大小小的老鼠也出沒其中,尋覓着未徹底腐化的肉漬殘留。
有着這諸多石佛在,這片山谷不用說定是一方佛門寶刹所在之地,可佛門本應聖地,眼下卻白骨成堆,着實超乎了我和枯榮大師的認知。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看着滿眼屍骨,枯榮大師雙手合十不禁發出一聲長歎。
随後,他的目光掠過了衆多佛塔,看向了山谷深處,看向了長生天最後所逃離消失的地方。
而在一百零八座佛塔的後方,一座爲沙塵籠罩的廟宇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而在廟宇旁邊的一處岩壁上,赫然用梵文寫着三個蒼勁大字:摩柯寺!
這座被命名爲摩柯寺的廟宇,是從一座百米大山中生生鑿刻出來的,每一處屋檐每一道院牆每一尊佛像,都與山體渾然天成。
而在廟宇的兩側,除了一座座面目可憎的石佛外,更有着一道道佛窟,時不時可以看到有一個個行裝怪異的僧人從佛窟之中走出。
可當他們看到我們之後,臉色立即變得異常警惕,随後匆匆赴入了廟宇之中。
“阿彌陀佛,有朋自遠方來,何不入寺一叙?”
就在這時,一陣佛号聲忽的從廟宇之中響徹而起,陣陣躁動的梵音也随即從佛堂内部萦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