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消川搖着頭,向我這麽說道。
而此時,暗紅的鮮血正不斷從我七竅流淌而出,我的視界也因此化作了一片猩紅。
我終究隻是肉體凡胎,沒有神明一樣的大能,借着千裏追魂之術,我如神明一般以意識俯瞰人間,卻也讓魂魄遭受重創。
陸消川的此舉是爲好意,但我終究萬分不甘。
是的,茹若初的魂魄我還沒找到呢,怎麽可以就此收手!
帶着這一想法,我再度看向了陸消川,可後者卻搖了搖頭,此時的他頗爲疲憊,爲了動用千裏追魂,他也耗費了極大的道行。
“林笙,本尊已用千裏追魂幫你搜查了方外以及陽世,結果如何你心中比誰都清楚。”
陸消川歎了口氣,說道,“她已不在方外,更不在陽世,唯二的可能便是已魂飛魄散,抑或赴入了陰間。”
“她已經死了,死者已矣,可生者還得将前程繼續,而不是一昧地騙着自己。你就當沒有這個妻子,就當從沒認識過她,一切就此截止。”
和俞向天一樣的,陸消川也跟我說起了同樣的話。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猛地一抽,“不可能的,若初已獲得神力,未來甚至還可以成爲一尊人間成神的神明。她即便身受重傷,當今世上也無幾人是她對手,更不可能抹滅她的靈魂!她一定還活着,絕不可能一這種方式落魄隕落!”
“可本尊能幫你的隻有這麽多了,你若執意不信,但凡請他人相助,或者讓主上親自出面亦可。”
陸消川擺了擺手,朝我這麽說道。
彼岸?
是的,彼岸!我怎麽突然忘了她呢!
要知道,彼岸本爲陰間神明,如果茹若初當真死去魂魄赴入陰間,那麽彼岸一定有辦法找出她的下落!
更何況彼岸還有一面窺世鏡,比千裏追魂術不知強上了多少倍,我完全可以利用窺世鏡在陽世以及方外進行地毯式搜索,任何蛛絲馬迹都逃不脫我的眼睛!
“陸前輩,感謝您的相助,晚輩先行告退。”
帶着這一想法,我也不再于此久留,連忙起身準備離去。
可陸消川此時卻叫住了我,忽然又問我,“林笙,如果茹若初當真死去,那麽害她的人,你将如何處置?”
“不管他是誰,殺無赦!”
我朝陸消川如此回應,可話音剛落,我立即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陸前輩,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或者說已經猜到戕害若初的人是誰?”
聽了我這話,陸消川卻是不曾回應,他朝着旁邊看去,前方的黑暗在他一眼之中逐漸消散,一扇詭魅的窗随即出現在了眼前。
而窗外,是一片昏暗的方外天空,在鬼火的湧動中蒙上一層詭魅的幽藍。
“平靜了兩百年的道門,終于要變天了!”
陸消川這番話意味深長,可我已無心探究他話中深意,朝着他微微拱手,随後背起了茹若初離開了塔頂,順着衆多鬼靈的指引拾級而下,走出了封魂塔。
沒多久,我便已離開了陰離城,來到了一片無人的荒林之中。
彼岸說過,她會一直在陰間盯着我,而現在發生如此劇變,想來她此時也一定在窺世鏡前看着。
我将茹若初安置在一口棺材中,随後看向了天空,“彼岸,我知道你現在看着我,帶我走,我想去一趟陰間。”
可是,我的話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唯有陰風依舊。
而來自紅塵淚中的鮮血,此時忽然超脫了我的控制從體内洶湧而出。
這些鮮血化作一道道浪潮在我周圍不斷激蕩,最終化作了一個女人的輪廓,卻是和彼岸有着八分相似。
我體内的這滴紅塵淚,本就來自于彼岸,而此時她的意志順着鮮血來到了人間,化形出現在了我的近前。
血潮洶湧中,彼岸笑看着我,“林笙,陰間可不是任由你随意進出的,隻有我想讓你來你才能來,本姑娘沒心情,你就不能強來。”
“彼岸,我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
我朝彼岸說着,可她也對我說道,“我也沒有和你開玩笑,最近我正在忙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這之前我得心無旁骛,抛棄所有雜念。”
“可是,茹若初遇害了。我想找你借窺世鏡一用,看她的魂魄究竟是留在人間,還是步入了陰間。”
“茹若初死了?死了好啊,我還巴不得呢!”
鮮血朦胧下,彼岸眼睛一亮,卻是頗爲欣喜的這麽說道。
聽了這話,我皺起了眉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彼岸笑着說道,“加上我,你現在已經有三個妻子,而茹若初是你的正妻,她死了,我不就可以上位了嗎?對我而言,這可是一件大好事,我要是幫你,那豈不是誤了我自己?”
彼岸笑着,陣陣血潮伴随着她的情緒波動,在我的周圍歡快遊弋。
“咱們别開玩笑了好嗎?”
我無奈搖了搖頭,對彼岸這種缺心眼的性格實在沒辦法。
而彼岸也收斂了先前的玩世不恭,“我隻能告訴你,她的魂魄并沒有歸入陰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我點了點頭,随後打算告别彼岸,離開方外。
“林笙,我現在可真是羨慕茹若初,她一有事,你便如此緊張不顧一切,要是哪天你能像待一樣待我就好了!”
這時,彼岸發出一聲歎息,忽然這麽說道。
“可你是神明,早就已經不死不滅,同樣的事情不可能再發生到你身上的。”
“但未來誰又猜得透呢,你說是不是?”
留下這句話,彼岸的身影逐漸潰散,洶湧的鮮血也再度回歸了我的體内。
彼岸離開了,她的意志重新回到了陰間,卻留給我滿心繁瑣。
我看了一眼懷裏的茹若初,那種揪心的痛再度油然而生。
眼下陸消川愛莫能助,彼岸又無暇他顧,而今之計便是前往覺禅寺,請她的佛門恩師無常祖師出手相助了。
帶着這一念頭,我也随即帶着茹若初離開了此地。
在烏篷船的沉浮間,我已離開了方外,來到了覺禅寺外的那口寒潭中。
覺禅寺中,此時梵音袅袅依舊,可佛光卻已步入以往璀璨。
當我步入大雄寶殿時,衆僧人正在佛前誦經禮佛,唯獨不見無常祖師以及枯榮大師。
“阿彌陀佛,林笙你怎麽過來了?若初師叔這是怎麽回事?”
看到我懷裏已經生命氣息全無的茹若初,正在引導着衆僧禮佛的凡心從蒲團上坐起,朝我問道。
爲此,我連忙将今天事情的經過和凡心法師簡單的說了一遍,卻是聽得他萬般驚詫。
“這怎麽可能,若初師叔自由修行佛法,又有符道庇佑,怎麽會在獲得機緣後又突遭如此大難?”
凡心法師搖着頭,一臉的難以置信,來自他的佛力随即萦繞若初全身。
“這……若初師叔的魂魄已經從肉身中抹滅,她……難道是死了?”
察覺到這一異常後,凡心法師的臉上頓時流露一絲悲痛。
“若初沒那麽容易死的,我也不相信她會就這麽死去。”
我的心裏不禁一陣揪痛,可還是說道,“凡心,不知無常祖師現在何處,我想請他出手相救,如果可以,最好再幫我尋出對若初下手的幕後主使者。”
聽了這話,凡心法師的臉上露出一絲爲難,說道,“林笙,這事兒可真不巧,就在兩個時辰前,祖師與住持方丈以及凡天師弟都已經離開了覺禅寺。”
“離開了?他們是去了哪裏?”
凡心搖了搖頭,“當時祖師大人隻說了一句道門将有大事發生,随後便帶着衆人匆匆出了寺,至于究竟去往了何地,貧僧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你不用擔心,祖師大人估摸很快就會歸來。你且先和若初師叔在寺中小憩,待祖師回來後再做打算。”
我的心情不禁一陣煩瑣,今天究竟是怎麽了?
先是懸棺門被毀,緊接着柳乘風又說天行門有大難急召父親歸去,現在無常祖師也莫名離寺。
可不管如何,眼下無常祖師恐怕已是若初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所能做的,也隻有在這兒等候了。
帶着這一想法,我随即離開了大雄寶殿,抱着茹若初前去了廂房,躺在了床上。
安置好茹若初後,我頗爲沉悶地從屋裏走了出來,卻發現對面廂房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而念冰此時正隔着院子看着我。
“林笙,我看你一臉消沉的樣子,到底是怎麽了?”
念冰看着我,朝我問道。
“若初……遭歹人陷害,如今靈魂不知是被抹滅,還是被人擄走了。”
我深深地抽了口氣,朝念冰這麽說道。
念冰秀眉微蹙,“這是怎麽了,她先前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麽一轉眼就成了這樣?需不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麽?”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一喜,可很快又搖了搖頭。
眼下無常祖師不在,念冰對我而言無疑也是一根救命稻草。畢竟在前世力量覺醒後,她的道法早已深不可測猶如神明,有着淩駕于衆生之上的力量。
可我也很清楚,如今的念冰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又會突然棄佛化魔,讓局勢一度不可收拾。
此時茹若初的隕滅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而念冰若是再因此生出什麽變故來,絕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媳婦,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現在還是先休養爲重,切莫動了心氣,若初這邊可以待無常祖師歸來後再做決議。”
帶着這一念頭,我婉言謝絕了念冰的好意。
念冰和茹若初本來就不對付,聽了我這話後,也沒有再多強求,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等着吧。現在我得去誦經禮佛,就不與你一道照顧她了。”
留下這句話,念冰便走向了佛堂,璀璨的佛光也在這一刻籠罩于她周身。
念冰走了,而我也緊接着走出了禅院,可就在我打算暫時離開,前去懸棺門向爺爺交代眼下狀況時,凡心法師卻忽然匆匆忙追了上來。
“林笙,你等等!”
我停下了腳步,朝着凡心問道,“法師,還有什麽事嗎?”
凡心的臉色顯得頗爲凝重,他朝我問道,“林笙,你剛才是說,是來自靈土的靈聖忽然進犯懸棺門,緊接着又将若初師叔擄去了靈土,對吧?”
我點了點頭,不知他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
凡心法師又繼續問我,“那你可知,當今靈土之境的主人是誰?”
聽了這話,我深深皺起了眉,“還請法師明言。”
凡心法師沒有開口,卻是朝着覺禅寺的後山看去。
覺禅寺的後山山間之中,一棵高達三十米的老槐樹正在寒風中輕輕搖曳,陰氣與佛光萦繞于周圍,大量的陰火不斷從樹葉中燃燒而起,大量的鬼靈更是環繞槐樹左右,發出陣陣嗚咽。
老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