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冰睜眼的瞬間,大量的佛光透過窺世鏡照耀了彼岸的行宮。
這股佛光對我并不曾造成絲毫傷害,可落在彼岸的身上,卻讓她周身彼岸花瞬間枯萎凋零,大量黑色的陰氣伴随着鮮血浪潮随即從她身上沖擊而起,幾度讓她身軀破滅。
過了好一會,這股佛光方才熄滅,原本可看透人間種種的窺世鏡,卻在這一刻化作了一片混沌,讓我無法再透過它,看向寺中的念冰。
我的心裏不禁一沉,眼前的這一異象,不用說定然是念冰一手造成。
這也就意味着,剛剛她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目光所及,也借着佛光有意避開了我們的目光所及。
“該死,覺醒了前世的她,可真是不好對付!”
來自彼岸不悅的聲音在這一刻響徹而起。
在這股佛光侵襲下,彼岸顯得頗爲狼狽,剛剛梳妝好的長發再度變得淩亂,盛開衣袍間的彼岸花也不斷凋零,下方皎白如脂的肌膚也因此若隐若現,讓我不禁側目。
而彼岸注意到我目光所及,卻沒有特意讓衣衫複合如初,隻是理了理頭發,逐漸收斂了臉上的愠怒。
在聽彼岸說念冰将死在我的手中後,我的心情頗爲凝重。
不禁感覺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控着我的宿命,而我就像一隻提線木偶一樣,雖然一切并非我本意,但宿命依舊逆着我的意志而行。
此時,我看着彼岸,而彼岸也在看着我,眼神裏流露出一絲不滿。
“林笙,你剛剛看見了沒有,她竟然對我出手!你的老婆都讓人打了,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哪怕問一聲我有沒有受傷也好啊?”
彼岸一臉委屈地朝我說着,落入我的眼裏,卻更像一頭母老虎在裝小貓賣萌,怎麽看都覺得怪怪的。
畢竟彼岸是陰間神明,她已經太強太強了,強大得已經到了不需要人安慰的境界了。所謂凡人,在神明的眼裏無異于蝼蟻,讓一隻蝼蟻去安慰神明,畫面不免有些荒誕。
“彼岸,你都成神千百年了,還是别撒嬌強裝小姑娘了吧,這樣我會很害怕。”
我這麽說着,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彼岸對我的這一反應毫不在乎,依舊裝着委屈撲進了我的懷裏,“可我還是被她吓得不輕呢,心髒都差點跳出來了,不信你檢查!”
說着,彼岸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心口。
感受到手心的溫和與柔軟,我下意識抽回了手。
面對這個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的彼岸,很多時候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彼岸,你好歹是有身份的神明,多少莊重一點。”
我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朝彼岸這麽說着。
可彼岸不依不饒,一步步朝我逼了上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愈發濃郁了,“可你是我的丈夫,這兒也沒有外人,莊不莊重又有什麽關系呢?”
“再說了,我最喜歡看的就是你手足無措的樣子,你越是焦頭爛額,我的心裏就越高興!”
說話間,彼岸摟住了我,又一次黏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力氣很大,以至于我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掙脫,最終隻能放棄。
我對彼岸的印象,雖然較最初已有了極大的改變,雖然也默認了她是我的妻子,可強大如她,這種滔滔江水一般的熱情,卻讓一度無法适應。
無奈之下,我隻好半推半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間。
感受着她身體的溫度,這種氣息讓我如此熟悉和眷戀,卻是與念冰如出一轍。
“彼岸,現在鏡中佛光已經消散,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和念冰的前世到底有什麽淵源了嗎?”
我深深吸了口氣,朝彼岸問道。
先前的疑惑,因爲念冰的側目而突遭打斷,現在也讓我再度重提。
“想知道啊,那就得看你的表現了,隻要你把我哄開心了,我就告訴你!”
哪想彼岸并不曾直接回應,卻突然這麽朝我說道。
對此,我不禁一陣語塞,而彼岸歪着頭看着我,“怎麽不願意嗎,可我們是夫妻呀,哄我開心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好吧,你說該怎麽哄?”
“你猜!”
“……”
我被彼岸的這一連串啞謎弄得不知所措,而她看着我,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長長的頭發在陰風裏飄揚着,看上去妩媚而且勾魂。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這時彼岸忽然松開了我,朝着我胸口輕輕一推。
我的身體立即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後面的白骨床上。
可沒等我再站起來,彼岸也緊跟着走了過來,周圍的床簾也随之自行落下。
“彼岸,你……你等會!”
“怎麽了?”
“你……我還沒準備好,要不先讓我下個油鍋沖個涼提個神?”
“老公,這個借口你上次在潛龍鎮已經用過了。”
“但是我……”
“閉嘴!”
“……”
無盡的陰氣在這一刻将我盡數籠罩,我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等我再醒來時,那座由白骨所化的行宮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覺禅寺僻靜的廂房。
我睜開了眼,一縷陽光透過窗映入了我的眼中,天亮了。
可惡的彼岸,折騰了我一整晚,結果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的心裏不禁一陣忿忿不平,就打算起床更衣。
可就在我準備起來時,卻發現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個人。
我下意識回頭望去,卻見念冰不知什麽時候睡在了我的旁邊,她的手撫在我的胸口,睡容安靜而且恬靜。
這一刻,我不禁一陣心神錯亂,一時間有些分不清這個睡在我眼前的女人究竟是念冰還是彼岸。
而直到她被我的動靜驚醒,絲絲佛光從她身上散發的刹那,我才得以将其身份确認。
“念冰,你……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嗎,什麽時候過來了?”
見念冰醒來,我随即朝她問道。
念冰看着我,臉上浮現一絲微微笑容,她把頭埋進了我的懷裏,“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你被鬼差勾去了陰間,所以放心不下就跑來房間找你。我想和你說說話,可你卻隻顧着睡覺不肯搭理我。”
念冰的這句話,與普通夫妻尋常生活裏的隻言片語無異,但落入我的耳中,便賦予了另一層深意。
我和彼岸透過鏡子在看她,而她也同樣在鏡子裏看着我。關于昨晚發生的事情,她顯然是非常清楚的,隻是并不曾直言。
我張了張口,幾度想要問她和彼岸究竟有何關系,可每次話剛到嘴邊,卻又強行止住了。
因爲我害怕,自己又會聽到一個令我無法接受的結果,索性選擇了默言。
念冰會死在你的手裏……
每每想起彼岸跟我說的這句話,我的心裏都止不住地一陣顫抖。
我在心裏猜測了無數遍,卻始終無法想象出這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畫面。
我下意識緊緊抱住了念冰,也越發确定自己對她的愛是出于真心,卻也越發産生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虛,以及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
“林笙,好了,沒事了。現在已經不早,我們也得出去了。”
念冰在我的耳邊小聲呢喃,她不住地安慰着我,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溫暖迷人。
我深深吸了口氣,強行收斂了内心的雜亂,這才點了點頭。
也許是因爲害怕失去,也許是慰藉自己,我牽着念冰的手緊緊不願松開,而念冰也沒有拒絕。
就這樣,我們倆走出了廂房,就打算前去面見無常祖師。
可我剛打開門,卻發現茹若初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口。
早晨的陽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映在我的身上修長而又單薄。
而她看着我,眸子裏流露着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