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頗爲意外的看着突然到來的凡塵,連忙邀他進入了屋中。
“阿彌陀佛,隻因無常祖師想邀你再返覺禅寺中。”
凡塵說道,“此事由祖師親口交代,本應由師尊枯榮親往,但因爲彼岸之事,師尊因此與你爲敵,無顔上門拜訪,所以隻好差遣老衲前來,有失禮節,還望林笙贖罪!”
無常祖師要見我?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一陣苦笑。
無常祖師已成真佛,他如果真想再見我,剛才大可直接制止柳乘風,偏偏要等到懸棺門鬧得雞飛狗跳,好不容易消停了再遣凡塵前來,也不知他是做何想的。
可是,凡塵終究于我有恩,也是我步入佛門的引路人,我也不便當着他的面說道無常祖師的不是。
“凡塵,不知師尊這次請你邀林笙重返覺禅寺,是所爲何事?”
這時,茹若初走了上來,朝凡塵法師問道。
“回禀師叔,祖師隻言二百年前林笙曾賜予了他一段成佛的機緣,而今于人間重逢,欲将此機緣歸還于林笙。”
凡塵法師雙手合十,如是說道。
将二百年前的機緣歸還于我?
聽了這話,我不禁一陣咋舌。
當初無常祖師初臨人間時,曾說過在二百年前即将覆滅的古道門中見過前世的我,而他之所以一朝頓悟參禅成佛,也是經了我的點化。
隻是不知他所說的這一段機緣,究竟是指的什麽。
對于凡塵的這一邀請,我也不知該答應還是不答應,随後看向了一旁的若初。
對此,若初點了點頭,“既然是師尊之邀,林笙自然理當前去,不然便是失了禮節,隻是不知何時前去爲好?”
“阿彌陀佛,祖師隻言盡快,依老衲所見,宜當現在。”
現在?
聽了這話,茹若初的眼神裏也流露出一絲爲難,轉而看向了屋裏頭。
此時,柳乘風正在獨自喝着悶酒,母親雖然就坐在旁邊,卻始終一言不發,看起來像是在打冷戰。
察覺到我們眼神所及後,柳乘風放下了酒杯,“既然要去那現在便去吧,待到拜訪完無常,咱們即刻返回天行門。你們這懸棺門呐,我多待一秒都如坐針氈!”
說着,柳乘風頗爲不悅地看向了爺爺手中那口石棺。
爺爺是懸棺門守山人,掌控着整個護山符陣,哪怕強如柳乘風,對于他也是萬分忌憚,生怕一不小心就遭遇不測。
而母親也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同意父親的決定,畢竟林笙長了這麽大,還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早一點把瑣事處置完,也能早點親人團聚。”
外公和母親都這麽說了,可爺爺和茹若初臉上卻浮現了愁雲。
畢竟他們好不容易與我團聚,而我好不容易終于回到了懸棺門,可茶還沒有涼,我轉身卻要離開,心裏多少會有些不舍。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随即點頭答應了下來。
“林笙,我現在在懸棺門中不便離開,你自己今後多加小心,等見到你那父親之後,也要他時刻提防着點。”
爺爺沒好臉色的朝柳乘風看了一眼,随後朝我囑咐道。
我點了點頭,而爺爺随後也沒有再多話,轉身便去收拾起了碗筷,不想看我的離開。
在凡塵法師的邀請下,我和母親以及柳乘風沒有再繼續在高岩峰逗留,随後便再度啓程,離開了懸棺門。
在我送到山門外的江河前時,茹若初停了下來,臉上流露出一絲苦澀,“林笙,我本以爲這次你回來,我們一家終于可以平靜地過上一陣安生日子。可你雖然來了,卻這麽快又要離開。我不便阻攔你,但請你一定要記住,不管将來你遭遇了什麽艱難坎坷,懸棺門永遠都是你的港灣。”
話落,茹若初踮起了腳,輕輕地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點了點頭,“若初你放心,等到所有的事情處置完,我一定會再回來的,繼承祖先給我們的家業。”
離别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告别的話語千篇一律。
一番作别後,我們随即踏上了停在岸邊的紅木船,在茹若初目送的眼神裏,在陣陣水花飛濺中,船隻緩緩沉入了水中,待到再度上浮時,懸棺門已經消失不見,一口寒潭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片刻功夫,我又一次來到了天外山中,來到了覺禅寺外。
在經過這場曠世大戰後,天外山早已滿目狼藉,成片成片的林木被燒毀瓦解,大量的土石翻飛,一道道深長裂痕遍布山體,讓人仿若置身末世。
而在這一戰中,損失最慘重的無疑就是覺禅寺了,幾乎所有的佛像都已經被摧毀,大雄寶殿也徹底化爲廢墟,唯有後院幾處幽靜的禅房依舊保留完好。
陣陣五行之力此時正湧動于覺禅寺當中,原本已經離開的念夕朝此時也回來了,與他一道的還是上百名隐山門弟子。
在念夕朝的張羅下,這些精通土行術以及木行術的弟子正緊忙緊趕的開展着覺禅寺的修繕工作。
自打幫助凡塵修複了懸河寺後,這些精通土木的隐山門人已經熟門熟路。在他們的控制下,大量的廢墟殘渣已經被騰挪到了寺外,一塊塊由山石雕砌而成的方磚石闆層層壘積,重新化作了寺院的圍牆、地闆,矗立于禅院的巨佛也被山石重新堵上了缺口,初具佛形。
據凡塵說,包括念夕朝在内的這些隐山門人,都是他剛才特意請回來的,隻是覺禅寺這一次損失巨大,即便有着念夕朝相助,想要盡數修繕恐怕還得好長一段時間,若是想讓寺中重新恢複往日佛力,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對此,我不曾多言,可心裏不禁唏噓,畢竟這一切本質上是因我而起,可買單的卻是覺禅寺自身。
帶着這一念想,我步入了殘破依舊的寺門,而念夕朝隔着老遠就朝我走了過來。
他看了看我,又頗爲警惕地看了看一旁的柳乘風,“林笙,你們自家的矛盾……現在解決了?”
我點了點頭,“嗯,算是吧,在拜訪完無常祖師後,我們便打算前去天行門。”
“天行門?”
聽了話,念夕朝的眼裏滿是訝異,畢竟剛剛我和柳乘風還勢同水火,眼下突然言和甚至還要返回天行門,也着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念老爺子你放心,林笙是我的兒子,有我在,他不會有什麽事的。”
母親看出了念夕朝的擔憂,朝他這麽說了一句。
“哦,那就好,那就好。”
念夕朝點了點頭,随後朝我母親問道,“林笙他媽,我孫女現在在你那現在可好?”
母親很中意念冰,對念夕朝也頗爲客氣,說道,“當然,冰冰是我的兒媳,我虧待了誰也不可能虧待她的,隻不過她是我欽點的護龍人,以前屬于我的事情,現在大多都已交給了她,還望老爺子莫要怪罪。”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你能如此看重她,老爺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怪罪之理!”
念夕朝擺了擺手以示無礙。
而他看了看一旁的冷不吭聲的柳乘風,又看了看母親,說道,“隻是這些日子來,我和我孫女一直聚少離多,心裏頭也甚是挂念。不知你們此次返回門中,可否讓老爺子我一道前行,見一見孫女,以解思親之苦?”
對此,母親還沒來得及回應,柳乘風便開口了,“念夕朝,你是隐山門大長老,你若抱善意前來,老夫自會将你當親人看待,并敬你爲座上賓。但你若妄圖借此幹涉門中内務,就早早斷了這一念想。”
聽了這話,母親也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念夕朝随即臉上一喜,“既然如此,我在此先謝過天行門主了。你們先行忙去,而我也先去收拾一會,待會便與你們一道前去!”
因爲我的關系,念夕朝和柳乘風也算得上是親家,可道門之中等級分明尊卑分明,卻也讓他對柳乘風多了一絲敬畏。
留下這句話後,念夕朝朝其他隐山門弟子招呼了一聲,随即便匆匆離開打點後續事宜。
而我們也随即繞過了已成廢墟的大雄寶殿,來到了後院那尚且完好的禅房中。
此時,袅袅梵音正不斷從禅房中響徹而起,陣陣佛光彌漫一方。
看到我們過來,正在門外恭候的僧人随即打開了門,朝我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笙,你來啦?”
這時,一個蒼老而又充斥着威嚴的聲音從禅房裏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