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畫癡的表情也顯得很生硬,顯然對彼岸的畫藝并無興趣,可因爲珠玉在前,還是對彼岸表以深切感謝。
“姑娘,既然如此……就請您一顯身手吧!”
畫癡恭敬說道,朝彼岸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彼岸淡淡一笑,并沒有馬上有所動作,而是朝畫癡問道,“對了,你平時最喜歡畫的是什麽?”
畫癡謙卑回答,“老夫畢生之鍾愛,是爲仕女圖。”
“哦?想不到你人老心不老,老骥伏枥志在千裏呀!”
聽了這話,彼岸發出一聲笑,“剛巧,我喜好的是山水人間。要不這樣,今天本姑娘給你開個小竈,與你共繪一副畫卷,你繪仕女,我以山水人間爲襯景,你看如何?”
畫癡點點頭,“能與姑娘共繪一佳作,是老夫三生之幸,可老夫筆拙,若有不如意的地方,還請姑娘海涵。”
說着,畫癡拿出了畫筆,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下一秒,畫癡提筆踏波而行,來到了水潭中央,他伸出手,朝着水面之上擊出一掌。
蓬……
随着畫癡一掌落下,整個水面立即發出一陣劇烈震蕩,一道道密集的水霧立即從水面騰起,萦繞于水面一米左右的半空之中,久久不曾消散。
江面上水霧缭繞,卻成了畫癡潑墨揮毫的畫卷。隻見他手中畫筆輕揮,陣陣淩厲的氣立即從筆間紛飛而出,侵襲周圍水霧之中。
水潭中的水霧也立即發出陣陣湧動,物色的水滴也在光華的映射間散發出各種各樣奪目的光彩,一道道細膩抑或粗犷的筆痕也随即在霧色中逐漸浮現。
畫癡手中畫筆揮落不止,水潭的水霧也随即紛擾不休,漸漸的,一名身穿繡袍落落大方的仕女像出現在了這片由水霧所化的畫卷之上。
而畫卷中這名仕女的樣子,卻是和彼岸一模一樣,她身穿繡袍,朵朵彼岸花在她周圍争相盛開,看起來美不勝收。
畫癡所畫,實爲彼岸,可這幕由水霧所化的畫卷還隻是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劃痕,猶如現代繪畫中的素描一般,并沒有完全完工。及诶阿萊,畫癡還需再爲這張仕女圖着色,唯有如此,才能堪稱完美。
這時,畫癡收回了手中的筆,此時西下的夕陽從西邊斜照在水面上,在水霧的上空照耀出一道七色的彩虹。
陣陣五行之力在畫癡身上騰然生起,隻見他雙手朝着前方一拍,那道低懸的彩虹轟然破碎,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華竟是被他強行剝離開來,撒入了仕女圖中。
七色光華落入畫卷中,整個仕女圖立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彩虹入畫,紅爲唇、橙爲袖、黃爲袍、綠爲綠爲簪、青爲巾、藍爲繡、紫爲履,各色顔色點綴于畫像之中的各個部位,卻是讓原本猶如素描的畫像,一下子變得萬分真實起來,栩栩如生。
着這畫像中的彼岸,我心中不禁暗歎,畫像中的她,簡直比真實的還要美,這畫癡果真是并非浪得虛名,光是這一手筆,就足以驚豔世人。
琴棋書畫,他們四人雖然道行平平,但在各自領域的造詣無疑是道門至高者。我雖然是個鄉裏土包子,但今日能看到他們一展絕學,無疑與有榮焉。
對于畫癡畫中所畫的自己,彼岸也顯得頗爲滿意,她點點頭,說道,“本姑娘在不見天日的陰間待了太多年,已經很久穿過這種鮮豔華貴的衣裳了呢,而今看一眼畫癡爲我所繪的仕女圖,真是讓我感慨頗多啊!”
彼岸目不轉睛的看着這副繪于水面之上的化作,一陣贊不絕口,随後又朝畫癡問道,“隻是不知道,畫癡先生打算爲這副仕女圖取何名字?”
也許是此畫正合了心意,還是出于其他原因,彼岸竟是罕見的稱呼了畫癡一聲先生。
“美人如水。”畫癡想了想,随後回答道。
“美人如水……”
聽了這名字,彼岸的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嗯,好名字,當了這麽多年鬼,我都差點忘了自己原來還是美人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彼岸朝着我看了一眼,“隻可惜啊,在某些負心郎的眼裏,我卻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女魔頭。”
我渾身冒起一陣寒顫,他們在這探讨藝術好好的,怎麽突然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可好在彼岸留下這句話後,便沒有再與我多做糾纏。
此時,畫癡已經收筆,朝彼岸說道,“姑娘謬贊,隻是不知姑娘打算如何襯景?”
畫癡的意思很明顯,此時他的繪作已經完成,而接下來,自然該輪到彼岸了。
彼岸想了想,“畫癡先生既然畫的是我,那麽本姑娘自然得爲自己添一些喜歡的景緻了。先生既然爲我取名美人如水,那本姑娘的襯景,就叫江山如畫好了。”
美人如水,江山如畫,聽起來倒是頗有一番意境。
這時,彼岸的手一招,一根細長的柳枝從對岸的柳樹上折斷,飄飛在了她的手中。
随着她手一揮,一抹金色的光華立即從柳枝間紛飛而出,灑向了前方的水霧畫卷,一時間,整個水潭都被一抹金色的光華所籠罩。
金光缭繞不休,卻是在畫中仕女的腳下凝聚出一羽金色的鳳凰,鳳凰展翅而起,仿若就要載着仕女翺翔九天。
而在金色鳳凰的下方,陣陣雲霞缭繞,原本爲靜态的仕女,此時身上光華流轉,竟是微微颔首,看向了雲霞之下,那原本脈脈含情的雙眸,也在這一刻變得肅穆,充斥着無盡威嚴。
雲霞之下,陣陣金光不斷缭繞,勾勒出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山,流淌爲一條條奔流不息的長河,還有一片片麥浪翻湧的沃野。
繁華九州天地間,有着一座座村莊,一個個城鎮,尋常百姓的煙囪中炊煙寥寥,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俨然演化出一副世間百态相。
眼前的這一幕,已經非肉眼所能察覺,這一幕幕關于人間百态的畫卷,凝聚于每一片水霧中,濃縮于每一滴水滴中,我的心力一經觸及,恢弘的畫卷立即在我的意識當中層層展開。
意識之中,這片畫卷不斷鋪開,不斷朝着遠處蔓延,而最終所演化出來的,赫然是整個九州之地!
或者說,是來自上古的九州之地。
每一片山河,每一座城池,每一個村鎮,每一個人,此時都一一落入了彼岸所繪的這副畫卷之中。
而雲巅之上,這個與彼岸一模一樣的仕女微微颔首,赫然是在睥睨着天下蒼生!
随着這副畫卷落成,彼岸身上的氣息也突然發生巨大轉變,一種來自上位者的無上威嚴從她身上油然而生。
饒是琴童書狂,卻也在這一氣息下忍不住低下了頭,不敢與她對視。
可是,此時的彼岸雲淡風輕依舊,她看向了畫癡,“畫癡先生,你覺得本姑娘畫作如何?”
畫癡無言,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這一畫卷上,久久不曾挪開。
他看着這副畫卷,看着畫卷中的彼岸,卻是帶着一抹仰望的眼神,卑微而又充滿了敬畏。
仿佛此時的他,仿若置身于畫卷的九州之中,有若九州之中的芸芸衆生,膜拜着顯聖化形的神明。
畫卷之中的山水人間,竟是與畫癡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共鳴,以至于他的一舉一動,都映射在了畫卷之中。
他的臉上流露喜色,畫卷之中的随之放晴,他面露悲色,蒼天之下風起雲湧,江河咆哮。
這一刻,他似乎也達到了一種類似人畫合一的境界,他就是畫,畫随心行。
“對,對對對!就是這種意境,人畫渾然一體,我既爲畫,畫随我行!這……這是多少古今多少畫師夢寐以求的境界!哈哈,哈哈哈!我等到這一天了,我終于摸到了至高畫境門檻!”
畫癡的笑聲暢快淋漓,卻是不絕喜極而泣。
對此,琴童書狂也是一臉喜色,畢竟今日彼岸一番點撥,已然了去他們畢生之夙願。
“好了,現在你們一朝悟道,已是功德圓滿,現在總該心滿意足了吧?”
彼岸平靜的說着,他人畢生所追求的,在她眼裏卻是信手拈來。
她輕輕揮了揮手,眼前的這幕名爲美人如水江山如畫的畫卷陡然消散,久久不曾平靜的水潭也終于回歸了本應有的平靜。
可是,畫癡的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依然激動非常。
他朝着彼岸打量了好久,糾結了好久再度開口問道,“姑娘,您剛才的那番化作,絕非凡人之手筆,哪怕境界再高深之畫師,也無如此造詣讓九州之地盡收畫中,此非凡人之畫也,乃帝王之畫哉!”
“姑娘,老夫鬥膽一問,您既然是來自于陰間,不知在陰間是爲何尊貴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