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法師雙手合十如是言,身上的佛力在這一刻顯得異常躁動。
對此,一旁的念夕朝臉色也凝重到了極緻。
念夕朝的本事我是了解的,身爲隐山門大長老的他,放眼整個道門都是排的上号的,可來自他的這一殺招,卻并不曾對彼岸造成絲毫傷害,着實令人咋舌。
此時的我心情分外複雜,我很清楚彼岸對我毫無惡意,也知道她有心庇護于我。可此時要誅殺于她的,一個是我五行道法的授業恩師,一個是傳授我佛法的引路人。
被夾在他們雙方之間的我,此時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最終在一陣踟蹰猶豫間化作了無言,淪爲了一個純粹的看客。
“老秃驢,老道士,我隻是信了你們讒言前來尋找自己失去的記憶,并無意與你們爲敵,爲何又要一再相逼?”
這時,彼岸再度開口了,冰冷的聲音裏充斥着一絲不曾掩飾的愠怒。
“哼,妖孽,你還想要隐瞞到什麽時候?在看你第一眼的時候,老夫便已知曉你是誰,自古人魔不兩立,你若不死,今後的道門難安!”
念夕朝如是說着,躁動的五行力量在身上跌宕不息,卻是再度醞釀起強勢一擊。
“阿彌陀佛,人間正道是滄桑!”
鮮血潺潺間,凡塵法師雙手合十,缭繞的佛光在這一刻盡數斂入他身,他的血肉也因此被鍍上一層金色的色澤,莊嚴而又聖潔,仿若聖人臨世。
“人魔不兩立?可你們殺不了我,最終也将也因爲自己的固執而身死魂隕!”
化作血人的彼岸這麽說着,鮮血從她的背後不斷飛濺而起,化作了一對詭魅的血翼。
而随後,彼岸的鮮血之軀從廢墟中掠出,徑直襲向了前方的凡塵法師。
然而,凡塵法師不曾閃避,一旁的念夕朝攔在了他與彼岸之間。
隻見念夕朝掐動手訣,當即祭出了水行術。
嘩啦啦!!
一股凜冽的心力從念夕朝手中傾瀉而出,化作一道帷幕橫在了半道之上,由鮮血所化的彼岸猶如撞上一堵高牆般,洶湧的血水瞬間止于帷幕前,血花飛濺不休。
與此同時,念夕朝的雙眼開始變得熾紅,兩道白熾的火焰随即從雙眼之中湧動而出,化作兩道烈焰光柱直掃于彼岸自身。
此時此刻,念夕朝再度動用了目光之火!
目光之火侵襲的瞬間,彼岸身上的鮮血瞬間沸騰,紅色的水霧随之彌漫當空。
可和先前一樣的,來自念夕朝的殺手锏,并不曾對彼岸造成實質化的傷害,他此時所能做到的,僅僅隻是阻攔彼岸片刻,僅此而已。
咔擦!咔擦……
陣陣不安的碎裂聲響徹而起,在鮮血的沖擊中,那道由心力所化的帷幕開始綻裂開一道道密集的裂痕,來自彼岸的鮮血眼下竟是順着這些裂痕不斷滲入,萦繞在了念夕朝的近前。
而這些鮮血不斷凝聚,最終化作了一隻血手,隻見這隻血手探出了兩根手指,化作一道殘影,竟是迎着那目光之火,直刺向了念夕朝的雙眼!
見此,念夕朝的臉色大變,當即收回了攻勢,開始迅速後退。
蓬!!
下一秒,那道由水行術所化的帷幕轟然破碎,磅礴的鮮血在沒有了阻攔後,猶如潮水般朝着前方湧動而來。
血潮之中蘊含着一股強大的毀滅之力,所過之處所有的草木盡數腐朽化爲灰霾,由岩石所制的地面也如被一柄巨鏟削過一般盡數抹去,留下一道鮮血彌漫的深長鴻溝。
而彼岸此時在血潮之上現出身形,隻見她雙手合于胸前,一道道血手印在她周身接連浮現,從四面八方朝着念夕朝抓了過來。
嘭!
不過眨眼工夫,這些血手印盡數沒入了念夕朝的體内,他的身體頓時爆裂開來,化作了大量稻草紛飛當空。
在稻草替身術的庇護下,念夕朝險險躲過一劫,本體重新出現在了我的近前,可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劃開了一道道血痕,面色也很快變得蒼白下來。
稻草替身雖然救了他一命,但眼下看來還是受了不小的傷。
“林笙,老爺子我在這拼命,你這臭小子就隻顧着看着對嗎?到底她是你家人還是老子是你家人!”
念夕朝劈頭蓋臉将我一頓臭罵,可沒等我有所反應,他的一隻手卻已探入我的懷中,将我随身攜帶的黃金面具奪了過來。
“老東西,你想幹什麽!”
對于念夕朝的這一動作,彼岸的語氣頓時大變,似乎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幹什麽,當然是找你軟肋!”
話落,念夕朝伸出了三根手指,重重地落在了面具的額頭之上!
啊!!
伴随着念夕朝的這一動作,一陣女人凄厲的慘叫聲當即從四面八方響徹而來。
念夕朝的手明明是落在這面具上的,可彼岸卻仿佛遭受了重擊一般,她那由血水所化的頭顱當即崩裂開來,化作了漫天血霧。
如凡塵法師所說,彼岸已經是不死之身,她俨然不死不滅,可她的頭顱一次次想要愈合,卻又一次次瞬間破滅,來自她凄厲的慘叫聲響徹不絕。
而她原本強勢的攻擊,也在頭顱一次次破滅間戛然而止。
念夕朝攻擊的是面具,可受傷的卻是彼岸自身,難道說……
一種極爲不好的預感立即充斥了我的心頭,我駭然地看向了彼岸,身體猛地一顫。
“阿彌陀佛,她本爲魔,尋常道法已無法誅殺于她,還需已佛法封印方可。”
這時候,凡塵法師走了上來,朝念夕朝如是說道。
衆懸河寺僧人此時依舊盤坐地面念誦着佛經,來自他們的佛力也在源源不斷湧入凡塵體内,他的皮肉他身穿的袈裟,此時金光彌漫,俨然已鍍金身之軀。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凡塵法師了!”
念夕朝咬着牙點點頭,随後又是一記重擊落在了那面具之上,卻是使得彼岸的身軀徹底崩裂。
而就在彼岸身體重新愈合的這一空檔,凡塵法師念誦起了經文,隻見他的雙手手心忽然裂開,涓涓鮮血開始止不住流下,落在了那面具之上。
讓人驚詫的是,此時從凡塵法師手中流出的鮮血,卻是化作了一抹金色,一股純粹的佛力在血液中湧動不息。
金色的鮮血在面具的周圍不斷凝聚,逐漸化作了一口金鍾。
金鍾朝着面具緩緩落下,一股磅礴的佛威也如潮水般朝面具傾瀉而來,卻是使得後者開始發出陣陣不安的震蕩,陰氣縱橫。
伴随着凡塵法師的這一動作,一口由佛光所化的銅鍾也在彼岸的頭頂上空憑空出現,發出一陣洪亮的鍾鳴。
金鍾每一次響起,彼岸的身上便血水翻飛,卻是再也無法凝聚出人形。
“凡……凡塵法師,你們到底是在幹什麽?”
聽着彼岸的慘叫聲看着那翻飛的血水,我的心裏頓時一慌。
佛光彌漫間,凡塵法師朝我看了一眼,卻是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搖了搖頭,“林笙,你其實已經明白她的來曆,又何必明知故問?”
聽了這話,我陷入了沉默。
是的,在念夕朝出手的瞬間我便已知曉,這個叫彼岸的女人,這個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其實就是來自于這張黃金面具,或者說就是面具自身。
陸消川将這黃金面具交給了我,恐怕并不是單純的想送我一件護身法器,背後更有着其他爲我所不知的目的。
可是,彼岸終究生着一副與我妻子一模一樣的皮囊,雖然不知這是巧合抑或隻是一張虛假的畫皮。但看着二位前輩輪番對她出手,甚至要以無上佛法将其鎮壓時,我的心裏還是猛地一陣揪痛。
可我也很明白,我無法說服自己幫助念夕朝和凡塵,可我也決不能相助于彼岸,或許這場親人朋友間的紛争,隻有看客才最符合我的定位。
啊!!
佛光彌漫,一聲凄厲慘叫再度響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