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封魂塔中都沒有再傳來陸消川的任何動靜。
在确定了他已經離開後,我也沒有在這兒繼續多留的意思,随即來到了念冰近前。
“媳婦,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朝念冰這麽說着,可念冰似乎沒有懂我的意思,隻是滿臉怅惘地看着陰火湧動的我,看着我臉上的那張面具,嘴角逐漸勾勒出一絲不明所以的淺笑。
而既然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我也無心繼續留于陰離城,随即便和念冰一道離開了此地,來到了城外的一條河邊。
“尊貴的大人,很榮幸爲您服務!從今以後,方外擺渡人将免費爲您效勞!”
沒等我将銅錢落下,一艘烏篷船卻自行從我近前水面浮出,站在甲闆上的擺渡人朝我如是恭敬說道。
對此,我不曾再有多言,随即和念冰一起踏上了船。
陽間潛龍鎮和方外陰離城屬于兩個不同的地界,擺渡船是無法直達的。
船隻在方外與陽世來回沉浮遊弋數次後,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的工夫,終于抵達了黃河古道。
船泊彼岸,在确定周圍并不曾有絲毫威脅後,我也終于放下了防備,摘下了面具。
萦繞在我骨骼周圍的血水随之退去,噴薄的陰火逐漸收斂于身,而我也從冥鬼逐漸恢複到了原來的模樣。
撲通!
恢複人形後,我剛一上岸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無盡的痛楚随即席卷周身。
何青雲洪高義雖然被我殺死,但他們留在我身上的傷痕尤在。
隻見我渾身上下此時遍布劍痕,到處都是皮肉翻卷鮮血淋漓,沒有一處完好。
我不禁倒抽了口氣,可好在之前冥鬼形态時殺了太多的趕屍人,也吞噬了大量靈魂之力,本已枯竭的心力早已充盈。
随着木行術的催動,周圍大量的樹木開始枯萎,來自其中的生命之力開始源源不斷湧入我身,治愈着我的傷勢。
良久,身上的傷痕開始結痂生出新肉,我也長長松了口氣,這才重新起身,準備和念冰返回屋裏。
可我剛走上岸,便遠遠地看到孫鴻才正在我家門口焦急的徘徊着。
看到我回來,他急忙走了過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笙,你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何青雲看了看滿地的焦痕以及人的殘骸,頗爲不解的朝我問道。
“去殺了幾個人處置了一些私人恩怨,現在已經無事,對了,孫佬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假裝不以爲意,朝孫鴻才問道。
對此,孫鴻才沒有急着言語,而是有些害怕地朝旁邊的念冰看了一眼,拉着我就往一邊走去,“林笙,你跟我來,咱們旁邊說去……”
孫鴻才拉着我三步一回頭,似乎對念冰充滿了害怕。
直到走出一裏來地後,孫鴻才這才停下來,問我,“林笙,你還記得三天前那墜河死的一車人嗎?”
我點點頭,不禁好奇孫鴻才怎麽突然又說起這事兒了。
而孫鴻才頗爲嚴肅的告訴我,“就在今早,那些死者的屍檢報告出來了,他們并不是淹死的,而是在墜河之前就已經全部死去,死因全是心搏驟停,并且都集中發生在同一個時間點上!”
心搏驟停!?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猛地一個咯噔。
孫鴻才告訴我,大巴車墜河一事,驚動了整個縣市,大巴車沿途的監控以及目擊口供都被調了出來。
據目擊證人所說,當時車上的這夥工人回村時,沿途遇到了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大夥都以爲她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乞丐。而其中的一個老光棍見小女孩生得挺周正,便起了色心,想把她拐回去當小老婆。
念冰不是自己上車的,是被車中的工人強行拽上去的!
說到這兒,孫鴻才在懷裏摸索了一會,掏出了一台手機,給我播了一段監控錄像。
錄像的畫面,是在那輛失事的大巴車中,隻聽到裏邊忽然傳來一陣凄厲的鬼嘯,緊接着除了念冰之外,車中所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接下來又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以及落水聲,畫面随即化作了一片漆黑……
“林笙,這是那台大巴車中的行車記錄儀監控錄像,讓我給拍了下來。”
孫鴻才的臉色顯得頗爲難看,“尋常俗家人雖然看不出其中門道,但還是騙不過你我的眼睛。殺死全車人的兇手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妻子念冰!”
“半道遭歹人欺淩,爲表懲戒殺上三五個也就罷了,但你妻子殺的人實在太多了!”
聽着孫鴻才這話,我深深皺起了眉頭。
是的,正如孫鴻才所說,這一車人盡是死于念冰之手。
能讓人瞬間心髒驟停猝死這種殺人手法,我之前可是聞所未聞,道門之中也鮮有這一道法的記載,而念冰是從哪裏學來的?
況且在我的印象中,念冰并不是一個喜好殺戮之人,哪怕當初在九龍山莊中,她所殺的也都是該殺者,我還從沒見她對俗家人動手的先例。
與此同時,我也不禁想起之前在古道鎮中調戲念冰的那個中年混混,他最後也是死于心搏驟停……
一時間,種種疑惑萦繞在我的心頭,偏偏念冰又在這個時候突然失憶,讓我想問又不知該如何問起。
我隐隐覺得,念冰在此次現身後,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爲我所不知的變化。
“林笙,該帶的話我已經帶給你了。我看你還是帶念冰離開吧,别在固執的爲你師父守孝了。雖然道門中殺人是常有事,但道人濫殺俗家人,這可是犯了天大的忌諱!若是讓有心之人看到,你們恐怕就不得安生了!”
留下這句話,孫鴻才搖着頭離開了,而念冰此時正朝着我走了過來。
她依舊保留着那一抹不變的笑容,可不知爲何,這個和我同床共枕的妻子,此時卻突然變得異常神秘和陌生起來了。
“念冰,你是真的失憶了嗎?”
鬼使神差的,我朝念冰這麽問了一句。
而後者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她拉着我的手,一臉天真爛漫的就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我沉默不語,念冰雖然無言,但從她這一短暫的表情變化中我還是看出來,她是聽懂了我的話的,但她似乎又在回避着我的話。
我心事重重,或許正如孫鴻才所言,我和念冰還是先離開這兒爲好,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又或許去找一趟念夕朝抑或凡塵法師,興許他們能看出念冰身上的變化。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待我吃完飯打算關門休息的時候,一隻蒼老的手卻突然從外邊探了出來,抓住了就要合上的門檐。
“林笙,這麽早便關門休息,可一點都不像年輕人的習慣呐!”
一個同樣蒼老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我打開了門,卻見一個老人正站在門外。
隻見這個老人穿着一身藍色花布群,頭上包着一頂黃綢頭裹,俨然一副異人的打扮。
我朝着這個不請自來的陌生老人打量了好一會,卻是越看越覺得熟悉,随即朝他問道,“這位老先生,不知你是何方神聖?”
來人啞然一笑,“哼,林笙,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呐!老夫是苗疆寨主李宏方,當初暮老哥确立你爲衣缽傳人時,老夫我可是有親臨光顧呢!”
聽了這話,我頓時恍然大悟,當初暮行舟在将自己道門的人脈故友介紹給我時,我确有見過這位老前輩。
而先前和我一起前去歸雲寨最後不幸死于王泉手下的鬼娘,也是他得意門生之一。
“原來是李老先生,失敬失敬!不知老先生此次前來是爲何事?”
明白了這點後,我随即和李宏方說起了客套話。
可李宏方的目光卻掠過我看向了身後的念冰,“老夫此次來,當然是爲了你身後的這位姑娘!”
爲了念冰?
我皺起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也由心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