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本還算平靜的陰離城,此時卻火光沖天。
在我的陰陽道法感知中,整個陰離城仿佛遭遇火山噴發一般,一道道黑色的陰火突然從地底噴薄而出。
平整的青石闆街道上,頓時綻裂開一道道深長的裂痕,一座座宏偉的建築轟然坍塌,而陰火從地底飛揚當空,随後又如雨水般傾瀉而下,直襲于地面的芸芸衆屍。
陰火對生靈有着極大的克制作用,一時間整個陰離城火光四起哭喊震天。
被陰火點着的鬼道人此時都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哀嚎,他們有的在地上痛苦滾打,有的跳入了水中。
可陰火卻始終不曾熄滅,哪怕是跳入了水中,火焰也依舊依附着他們的魂魄繼續蠶食,直到将他們的身魂徹底燒成灰燼。
不過一轉眼工夫,陰離城中四處火光彌漫,不知毀了多少房屋,死了多少人,可随着大量區域爲陰火化爲廢墟,随着不計其數的鬼道人慘死火中,整個陰離城瞬間陷入了無比的混亂當中。
而這一切,隻因兩大門主之間的鬥法,或者說隻因我而起。
看到這一幕,包括陰離門主在内的所有人都顯得萬分驚駭。
爲什麽陰離門主明明攻擊的是這道天空中的符陣,可最後爲此承受代價的卻是整個陰離城?
“這……這是天地符陣!不,這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一直身爲看客的爺爺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茹若初,身體卻是因爲激動而劇烈顫抖起來。
“若初,這……這怎麽回事,天地符陣是爲懸棺門至高符陣之一,它不是早在兩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了嗎,爲什麽還能再現人間,重現在你的手中!?”
爺爺滿眼驚駭的說着,他下意識就要朝茹若初走過去,卻是忘了眼下正值二位門主血戰之際。
可茹若初臉上平靜如水,帶着一抹淺笑對爺爺說道,“爺爺,您别着急,隻要您願意,天地符陣我完全可以教給你,甚至門主之位我都可以給你,前提是你願意帶着林笙回歸故裏,重返懸棺門。”
聽了這話,爺爺激動地無處是從,他急忙點了點頭,可很快又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看向了我。
爺爺雖然在柳泉村避世四十年,但骨子裏依舊是一個陰棺門人。
“哼,果然到老都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看到爺爺的這番反應,一旁的天行護法突然冷哼了一句。
而爺爺瞅了她一眼,嘴邊碎碎念的罵了幾句,卻也沒有再多言。
而茹若初也沒有再和爺爺多做閑話,轉而看向了渾身怒火洶湧的陰離門主。
伴随着陰離門主的這一毀滅一擊,天空中的那道人形星座,此時隻剩下了一輪天眼,依舊散發着璀璨的光華。
可是,在這一擊之後,陰離門主卻并沒有再動手,他看着茹若初,眼神裏除了憤怒,更多的則是濃濃的忌憚。
茹若初眉心的光華也同樣璀璨依舊,卻是毫無忌憚的朝着陰離門主走來,抵達了他近前。
“陰離門主,奴家之前就說過,懸棺門強弱與否不在門人多寡,隻要我願意,依舊可以颠覆一方道門。”
說話間,茹若初擡頭看了一眼空中的天眼,“而現在,你還想再試試嗎?”
熊熊的火光在陰離門主空洞的胸膛中噴薄不息,可理智終究還是壓制了内心的憤怒。
過了好一會,他朝茹若初問道,“懸棺門主,告訴我,如果本尊毀了這最後一輪天眼,代價将是什麽?”
“天眼即我,我即天眼自身,你毀了天眼自然就能殺了我。”
茹若初笑着回答,一臉人畜無害,“但天眼一旦毀了,那麽在場所有人,包括你所在的封魂塔都将與我陪葬。沒有了封魂塔的陰離門,勢必将成爲任人宰割的羔羊。”
“天地符陣,以天爲符,以地爲陣,而我則爲陣眼。你要傷我本體,自然得先毀我的符破的我的陣,可現在我既符陣,符陣既陰離城,你想打敗我,又是否已經做好毀掉一座城的打算?”
茹若初的這番話,充斥着挑釁,也充斥着無盡的威脅。
若論道行,茹若初或許不及眼前陰離門主,但她卻抓住了後者的軟肋,讓對方不得不投鼠忌器。
“懸棺門主,你雖年少但不輕狂,如此心計本尊佩服。今日你我二人之切磋可至此而止,現在你可以帶你夫君離去了。”
陰離門主如是言,卻是怒火中燒中伸出了一隻手,示意對我們放行,“可你不要忘了,你我之切磋隻是暫止而非結束,今日你前來陰離城拜谒于我,本尊也定當禮尚往來,假以時日前往懸棺門拜訪于你。”
他的這句話,聽起來心胸寬闊不失風度,可實則向茹若初向整個懸棺門發出了宣戰,卻是聽得我心裏一陣凝重。
畢竟茹若初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地,也是爲了救我,若是爲了我而讓懸棺門與整個陰離門乃至整個方外爲敵,那麽我欠茹若初的恐怕就真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可茹若初卻不以爲意,笑盈盈的說道,“我來你這爲你我沏上好茶,你上門做客我自然會奉上美酒,人情往來莫過于此。”
“但陰離門主,也請你莫要忘了,懸棺門強弱與否并不在于門人多寡,就如我先前所說,隻要我願意,不管身處何時何地,依舊可以颠覆一個道門,也包括你的方外。”
這番話若是經尋常後生之口,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但茹若初已經用自己的實力做出了證明,作爲懸棺門主的她,沒有人膽敢質疑她這句話的真假。
而看着這個當初初見時可憐無助的‘啞巴’姑娘,我突然變得完全不認識她了。
對于茹若初的這番話,陰離門主不曾再有多言,爲送客而伸出的手此時已緩緩落下。
“林笙,我們走吧。”
茹若初笑着拉着我的手,随後回頭看了一眼一同前來的衆人,“爺爺、護法大人、凡塵法師、念老爺子,哦對了,還有林笙的小姨太,咱們走吧。”
茹若初這最後一句話,自然是沖着念冰說着,原本平和的話語也因此無端多了一絲刻薄。
念冰的眼神裏流露一絲寒意,可她沒有多言,隻是頗爲愠怒的朝着我看來。
“茹若……若初,你在這瞎說什麽?”
“沒事,隻是開個玩笑罷了,瞧你給急的。”
茹若初看着我,臉上洋溢着一抹如陽光般純真無暇的笑容,卻是讓我微微一愣。
“嗚呼哀哉,老朽今日可真不虛此行呐,居然能有幸一睹兩大門主之間曠世對決,實乃三生有幸!”
“就是就是,今兒陰離門可算是輸了面子又輸了裏子,以後好一段時間可得成爲道門人的飯後談資咯!”
“今日之事,必然要載入道門史冊,隻可歎我随身所帶的紙筆有限,不能盡數記載呀,畫癡……把你的畫卷借我用一用。”
“滾滾滾,我現在正在畫着決戰封魂之巅圖呢,哪還有多餘的筆墨伺候你,一邊去!”
這一刻,一向話痨的畫癡書狂爲了筆墨紙硯之事吵了起來。
而棋叟嚴守柯看着眼前一副新的棋譜沉默不語,而琴童則将古筝裝入囊中,看着争吵的二人止不住一陣搖頭。
可是,就在我們一行人打算離去時,本就已經混亂至極的陰離城中再度傳來了一陣騷動,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卻是由遠及近迅速朝着這邊侵襲而來。
對此,茹若初忽然停了下來,她松開了我的手,卻是秀眉微蹙。
“林笙,看來今天我們不用這麽急着回去了。”
聽了這話,我不禁一陣愕然。
而在他話落間,隻見前方忽然一陣人頭攢動,卻是有大批的人馬正朝着封魂塔所在的方向趕了過來。
踏踏!踏踏!
哒哒的馬蹄聲在這一刻響徹衆人耳畔,不一會,前方的層層迷霧被撥開,一匹渾身黝黑發亮的高頭大馬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而在這匹大黑馬的背上,還坐着一個人。
隻見此人足足有兩米之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鬥篷,渾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黑色氣息,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孔。
他從容一揮手,大黑馬停了下來,他雖然不曾有任何言語,可一種熟悉的肅殺之意卻在他身上外發而出,讓人不寒而栗。
看到來人後,我的瞳孔頓時一陣緊縮,下意識朝着後面退出了數步。
因爲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當初我在落雁山所見過的隐山門主!
而現在,他竟然也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