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莊主,張鴻飛随即恭敬地迎了上去,一臉掐媚道,“護法大人,您今日能來,實乃我九龍山莊的榮幸,您下榻之所小人已爲您安置妥當,還請你暫且先移步……”
“鬼婆,上次見你,還是三年前你來宗門上供之時,可幾年不見,你還真成鬼了。”
女人微微擡頭,看向了空中漂泊的那盞天燈,清冷的聲音裏卻是帶着一絲嘲弄。
天燈之中鬼火噴薄不息,那張臉上始終挂着的詭魅笑容也罕見地收斂了起來。
“承蒙護法挂懷,隻因道門俗事難斷。”
“嗯,死了活着沒關系,隻要不妨礙渡龍要務便無妨。”
女人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念冰,“鬼婆,我知道你和你的弟子恩怨頗深,你們的私事我不會管,但還請你們分清孰輕孰重,若是耽誤了大事,你們倆誰都别想活着。”
“晚輩謹遵護法教誨。”
對此,念冰當即應諾,對這個中年女人頗爲恭敬。
而女人也不再有多言,她朝張鴻飛一個眼色,後者立即會意,當即躬着身引她前往下榻之地。
可是,就在她從我旁邊經過時,女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朝我打量了一眼,一縷心力突然從她身上散逸而出,直朝着我靈魂深處侵襲而來。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我的靈魂深處也瞬間爆發出一股心力,将她的力量牢牢拒之于外。
“你不是莊中之人,是懸棺門人?”
剛才護體的心力,來自于我體内的靈魂符陣,卻也讓她看出了我其中的一個身份。
女人的眉頭微微皺起,“懸棺門已經滅門了嗎,爲何還留有餘孽?”
她的這話刻薄而又輕蔑,讓我的心裏不禁一抽。
可礙于她的身份,我并沒有當即發作,和氣的說道,“護法大人,我想您是說錯了,懸棺門隻是衰落,在道門中依舊留有一絲火種。”
“是嗎?”
女人發出一聲冷哼,“我最近可是聽說,林泯恩和劉月娥都死了,符道一脈就隻剩了一個茹若初。靠着修行佛門閉口禅,她雖然勉強栖身道門絕頂,但根基尚淺且孤木難支,是滅門還是衰落,其實早就沒區别了。”
“對了,你可是來自懸棺門茹氏一脈?”
我隻不過是九龍山莊的一個過客,可不知怎麽的,這位來自天行門的護法卻對我頗爲好奇,或者說是好奇于我身後的懸棺門。
對此,我搖了搖頭,如實回答道,“我姓林,名笙。”
“哦,林笙……就是那個林隐耕的孫兒?”女人的聲音裏第一次出現了波瀾。
“你也認識我爺爺?”
我有些訝異地看向了她,我爺爺已經退隐道門四十年,如今居然還有人記得他的名字,莫不成當年的名氣這麽大?
然而,後者回應我的卻是一聲冷哼,“你爺爺不過一縮頭烏龜罷了,都說虎父無犬子,他父親林泯恩生前是個大人物,但到了他這一代,碌碌無爲不說,甚至還玩起了金盆洗手,早就成了道門一大笑柄,我怎麽會不知道?”
聽了這話,我的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麻煩你放尊重點。”
“尊重?道門之中,曆來隻有别人尊重我,而你爺爺還不配得到我尊重。”
女人的話語透露着一種毫無掩飾的輕蔑,卻是讓我頓時火起。
我走上前就打算跟她說道,一旁的念冰卻拉住了我,搖了搖頭。
随後,女人也沒有再多理會我,便和張鴻飛一道離開了,隻說準備幫助蛟龍飛升渡劫事宜。
這女人是有毛病嗎,我在這沒找她惹她,哪想一照面就沖我和我家人一頓冷嘲熱諷,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爺爺欠了她幾百萬。
對此,念冰也是感到一陣疑惑,但終究沒多說什麽,隻說先忍耐她一天。
我的心裏頗爲氣憤,但無論如何,她是天行門護法,門中輩分也遠在念冰之上,我也隻好忍了下去。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等到下午的時候,這個所謂的天行護法竟直接來到了我們的宅院中。
“這位大人,你自己的下榻不去待着,跑這裏來幹什麽?”
看到她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屋,我沒給她好臉色。
可後者卻絲毫不在乎主人的臉色,依舊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下榻的飯菜不合我胃口,所以我才賞臉來了這裏。”
聽了這話,念冰連忙走了上來,恭敬說道,“大人,既然如此,我這便吩咐仆人準備酒菜。”
然而,女人卻搖了搖頭,“仆人?我不想吃下等人做的菜,還是你們夫妻倆去弄吧。”
對此,念冰随即應諾,拉着正打算開口的我進了廚房。
爲了一條即将飛升的蛟龍,我們甚至可以暫時放下對九龍山莊的仇恨,而爲一個天行護法做頓飯自然也不會什麽爲難事,但這種頗爲刻意的找茬實在讓我心裏憋得慌。
“嗯……黃瓜片生了點,羊肉老了點,鹿肉的火燒得太過了,排骨蒸得太久……對了,魚香肉絲裏怎麽沒有魚?”
女人一邊吃着,一邊雞蛋裏挑着骨頭說道着飯菜的不是,唠唠叨叨的像極了街邊的老婆子。
我頓時沒了胃口,把筷子丢在了桌上,“這位護法大人,我們夫妻給你做飯,是因爲你是護法,可你老在這冷嘲熱諷的,未免太仗勢欺人?”
對于我的話,女人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生氣,相反一臉理所當然,“可我在道門的輩分比你高,我是長者,自然有資格指出你們的不足,你們應該感激才對。”
“輩分?”
聽了這話我火氣就上來了,“真按照道門規矩論資排輩,我的輩分還比你高出一截呢!你隻不過是一個護法,但現在的懸棺門主可是我的……”
說到這兒,我不由得停了下來,卻發現念冰的臉上逐漸籠罩了一層陰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嗯……這道糖醋魚味道倒是不錯。”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周圍空氣産生的微妙變化,卻是罕見地誇贊了一聲。
我不曾再有言語,隻是有些奇怪地打量着這個女人。
這女人的言行舉止,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太尋常。
身爲天行門護法,作爲天行門幾個真正掌握要權的人,她無疑是一個道門的大人物。
我見過很多來自道門的大人物,他們要想刁難人,隻需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能讓他們想刁難的人以命相陪,完全不存在如三流小說抑或電視劇裏一樣,和一個地位完全不對等的人在口舌上一分勝負。
而這位來自天行門的大人物,卻是和我印象中的其他人都截然不同。
過了好一會,女人終于酒足飯飽,滿意地放下了碗筷。
“嗯,你們夫妻倆張羅的這席酒菜很不錯,我已經很久沒有吃得這麽開心過了。”
随後,女人沒有再停留,轉身便出了門。
可在剛要邁過門檻時,她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林笙,念冰這個小姑娘很不錯,我也挺喜歡的。”
留下這句話,女人便離開了宅院,卻是略帶落寞地看向了九龍湖外即将落下的夕陽。
在外邊散步回來的老白牛瞅了她一眼,随後好奇地晃悠了過去。可這女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給它塞了一棵大白菜。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我的心裏嘟囔了一句,随即和念冰一起收拾起了飯桌。
而當我從廚房再出來時,卻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雲密布,一道道洶湧的浪潮在湖面上再度激蕩而起,一股潮濕而腥臭的氣息順着江風撲面而來。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