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别墅裏遇見他時,隻見他整個人完全佝偻了下來,他就像是一棵枯樹一般,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半點肉,隻有一層皺巴巴的皮包裹着骨骼,猶如人性骷髅。
他歪着頭,頭頂聳拉着幾根白發,涎水不斷地從他的嘴角流出,看起來就像行将就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嚴世寬不過才七十來歲,可他不知是得了絕症還是怎麽,精氣神竟完全比不得已是耄耋之年的嚴守柯。
“晚……晚輩林笙拜見嚴前輩!”
嚴世寬的這番模樣與我想象中出入甚大,可還是恭敬打起了招呼。
“林笙……原來你就是暮行舟如獲至寶的弟子!”
嚴世寬深凹的雙眼看着我,幹癟的臉上扯出了一絲詭異的笑,“你是不是很失望,身爲曾經的歸雲寨繼承人,竟然會是一個行将就木的病老頭子。”
“嚴前輩您說笑了。”
我如是說着,可心裏還是止不住一陣失望。
畢竟我此次前來,可是真仰仗着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對嚴守柯報仇雪恨。
可他這樣子,指不定哪天就腿一抻撒手人寰了,以我們這些人的實力,是絕不可能對抗得了嚴守柯外加一整個歸雲寨的。
“林笙,你和我們族長的恩怨我也了解,兩個月前他回到村寨,也不止一次說起過念夕朝,提起過你。若是在以往,我還真願意爲他排憂解難,殺了你抹除他心中的隐患。”
嚴世寬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涎水,“可世事無常,今日你我卻聯手站在了一起。”
“嚴守柯無後,在我出生之時他就已欽定我爲歸雲寨下一任族長,至今已過去七十載,可天下安有七十載之門徒乎?”
“七十年來,我兢兢業業打點着歸雲寨的一切,又通過經營紅木生意,讓歸雲寨庇護下的所有村民發家緻富衣食無憂,卻也因此久勞成疾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我所做的這一切,無非是爲能有朝一日能成爲歸雲寨族長,可嚴守柯嫌我老了,活不長了,就想着找另一個人将我取而代之,試問我的心裏如何才能甘心?無奈之下,我也隻好行清君側之計,走向了他的對立面。”
嚴世寬這麽說着,聲音裏滿懷不甘與憤恨。
對此,我點了點頭,問道,“嚴前輩,眼下歸雲寨中戒嚴,我們這些外人想要步入其中恐怕已不易,不知前輩接下來有何打算?”
“嚴守柯不仁,就莫怪我嚴世寬不義,在他确立新一任族長,正式宣布退隐道門之日,我将與他徹底攤牌。屆時我會聯絡本族親信,以及包括你們在内的道門故友裏外夾擊,将歸雲寨重新洗牌。而在這之前,就委屈你們先在此地耐心等待。”
三言兩語間,嚴世寬簡單的交代了一番後續的計劃,但關于具體細則并沒有明說。
我正打算再追問些什麽,可嚴世寬卻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手帕上布滿了鮮血。
見此,戴明軒顯得頗爲焦急,連忙拿出了藥爲他服下。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
我打開門一看,發現來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的後面還跟着一個中年女人。
“幹爹,您今天怎麽有空來村子裏了呀?”
這個少年絲毫不見顯得身份,立即繞過我們跑到了嚴世寬近前,保住了他枯瘦的胳膊。
看到來人後,嚴世寬幹癟的臉上也擠出了一絲和煦的笑容,他摸了摸少年的頭,“朗朗,這不今天有客人來了嘛,所以幹爹才抽空過來看看。”
“那你怎麽也不和我說一下啊,我可想着幹爹了呢!”
“好好好,是幹爹的不對!”
嚴世寬和藹地說着,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樣。
據戴明軒所說,嚴世寬膝下并沒有子女,這個叫朗朗的少年和戴明軒一樣,都是他的義子。
隻不過戴明軒因爲自幼無父無母,又一直在嚴世寬身邊長大,所以關系更爲親切。
在和朗朗聊了一會兒後,嚴世寬随即朝戴明軒使了個眼色,戴明軒立即會意,随即從廚房端了一碗水過來。
在我們幾人目睹下,嚴世寬默默念起了法咒,一縷蘊含着磅礴心力的鮮血從他的手腕中滲出,淌入了那水碗之中。
“朗朗……來,既然今日來了,就把這碗血符水喝下吧。”
随着血水流下,嚴世寬的精氣神卻是比先前還落了一個檔次,卻依舊和藹地說道。
對此,一直在後面默不作聲的女人急了,連忙走了過來拉住了朗朗。
女人看着嚴世寬,有些害怕地搖了搖頭,“嚴大人,朗朗前些天已經喝過血符水了,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嚴世寬看了她一眼,一縷厲色一晃而過,“朗朗是我義子,他生來就應該是道門中人,喝了我的符水……才能奠定更好的修道根基。”
和我的太爺爺一樣的,嚴世寬也是在以犧牲自己陽壽爲代價,以血符水爲自己的後人修道鋪路。
而在嚴世寬不容拒絕的眼神裏,那個女人身體一個顫抖,卻是沒敢再阻撓。
當朗朗把血符水喝下後,嚴世寬緊接着又化了一碗血符水,遞到了戴明軒近前。
“明軒,你也把它喝下吧,如果沒有意外,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爲你們化符水了。”
嚴世寬如此說着,而戴明軒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猶豫,卻也不曾多言直接喝下了。
做完這些後,嚴世寬并沒有再繼續久留,他朝我們看了一眼,說道,“林笙,近日歸雲寨中對我看得正緊,我也不便在此地久留了。關于以後該何時行動如何動手,我自會讓明軒轉達于你們,眼下就先離去了。”
交代完這些後,嚴世寬招了招手,戴明軒随即應諾,推着輪椅帶着他離開了,末了還把一沓錢放在桌上,隻說應付這幾日的衣食住行。
沒一會,戴明軒帶着嚴世寬離開了,可那女人牽着朗朗卻始終站在門口。
她看着我們,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