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師父的意思,難道他也想借着這具靈胎轉世重生,讓自己的人生重新再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和視人命如草芥的凡念又有什麽區别!
可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自是不敢直言,随即又朝他問道,“既然如此,師父明知道慧德就是凡念,爲什麽還要送我去懸河寺修行?”
“因爲你已是道家人,又有陰陽道法噬魂術傍身,佛鬼道三系道法當中,你唯獨缺乏佛力。”
暮行舟說道,“隻有讓你去寺中修行,奠定佛法根基,如此一來,你才能完全獲得這具靈胎中的所有力量。”
我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整個人愣在原地一片空白。
師父他所做的這一切,竟然是爲了讓我能繼承這枚靈胎!?
“林笙,當初你在方外遇到念天明,其中發生的事兒你還記不記得?”
在我錯愕間,暮行舟話鋒一轉,再問了一個讓我不明所以的問題。
我點了點頭,那天的事情我雖然一直沒有直言,但心裏疑惑頗多。
在我與念天明身魂互換時,暮行舟及時趕來,可他明明一隻手就可以将念天明捏死,卻以曆練我爲由眼睜睜看着他逃脫,這一切怎麽看都很不正常。
“念天明是凡念身邊的一條狗,凡念是我故友,我自然也認得他。”
暮行舟說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念天明在你們村潛藏了二十年,甚至在沒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經知道凡念與你有着血海深仇,更知道他在佛陀山中種下了一片養屍地,孕育了一枚靈胎。”
我的呼吸不自覺變得沉重了起來,我看着他,驚愕的看着他,一時間卻完全看不透自己的這位授業恩師了。
對于我的眼神,暮行舟無動于衷,他朝着水晶棺看了一眼,繼續說道,“而這具靈胎,不僅與生俱來佛鬼道三系道行,并且還是凡念于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種下。假若凡念如願以償轉世重生,那麽他将和你一樣,也是純陽之人。”
“林笙,我說了這麽多,你應該明白一些東西了吧?”
最後,暮行舟朝我這麽說道。
我的身體止不住哆嗦起來,他的話外之意我自是明白。
從派出念天明到布下養屍地,凡念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林家的蒼生杵!
蒼生杵需要純陽之血方能催動,否則和破銅爛鐵無異,又需修行佛鬼道三者道行,才能完全使用來自其中的力量。
而這枚靈胎,就是專門爲蒼生杵量身制定的!
暮行舟和凡念是故友,以至于凡念明知我和他有血海深仇,卻依舊願意賣他個面子不曾爲難于我,直到明白暮行舟已有殺他之意,所以才對我起了殺心。
但讓我不明白的是,暮行舟既然知道其中的内幕,爲什麽對于凡念當年所作所爲都放任不管,而今卻突然收我爲徒,随後又突然爲了我,對自己的故友痛下殺手?
而且我也突然意識到,從方外世界到養屍地再到懸河寺,其實我這段時間所經曆的一切,其實都在暮行舟的掌控之中!
一時間,我的身上不禁冒起一陣冷汗,這才發覺自己早已卷入一場爲我所不知的陰謀之中。
“師父,您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晃了晃腦袋,甩去内心雜亂的思路,朝他問道。
“你覺得我像是好人嗎?”
暮行舟朝我反問,“林笙,我之前就和你說過,道門的世界不需要善男信女。爲師不是好人,所有道門中人亦非善類。包括你的太爺爺,還有你那懸棺門的老婆,甚至是念冰,他們都有着自己的算計,隻是你還沒來得及适應。”
“凡念這些年惡貫滿盈,他的目的無非是成爲蒼生杵的主人。而我收你爲徒,将畢生絕學于你傾囊相授,又不惜與凡念反目成仇助你報仇雪恨,隻因我認爲你比他更适合當蒼生杵的主人。”
我的心裏劇烈顫抖着,一時間分不清暮行舟是善是惡了。
可暮行舟待我如何,這些日子來我是看在眼裏的,他完全可以将這一切隐瞞下去,留給我一個爲人師者的偉岸形象,可他沒有,卻将那些不光彩的一面完完全全告訴了我。
我沒有資格去指責他的不是,也不能評判他是對是錯,隻因他是我的恩師,隻因這就是道門。
我也越來越理解爺爺當年爲什麽選擇退隐田耕避世不出了,隻因道門之中充斥着太多的爾虞我詐陰謀算計。
“師父,蒼生杵中究竟有着什麽秘密?”
帶着這種複雜的心情,我朝暮行舟最後問道。
“蒼生杵中藏着的……當然是一個關于蒼生的秘密。”
暮行舟平靜說道,卻在這個時候又賣起了關子,“隻不過,你現在的修行太低,資曆太淺,雖然是它的主人,但目前還是少知道爲好,否則你必死無疑。”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一咯噔,“那麽,我什麽時候才能知道?”
“放心,用不了多久了。隻不過到時候我和我的潛龍鎮,還有鎮中的撈屍人,恐怕早已覆滅于道門之中。”
話落,暮行舟的臉上流露一絲苦澀,卻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而在一旁看着潮起潮落的張育澤終于有些不耐煩了,“暮老哥,你們師徒倆在這吧唧半天把我都聽困了,還是趕緊辦正事吧!”
暮行舟點點頭,指着水晶棺朝我說道,“林笙,二十年的道行就在眼前,取舍與否看你自己了。”
聽了這話,我下意識朝着水晶棺中漂浮的靈胎看了過去。
在剝奪了整個懸河寺的佛力後,此時的靈胎已經長全。
可是,如今的我有自己的妻子和家人,我對于現狀很滿足,并沒有轉世重生的念頭。
而靈胎之中佛鬼道三系力量湧動不息,身懷噬魂術的我也不一定非得轉世才能獲得來自它的力量。
帶着這種念頭,我來到了水晶棺前,朝着靈胎高高舉起了蒼生杵。
可就在蒼生杵即将落下的時候,我下意識回了下頭,朝着我住處的方向看去。
我住處的隔壁是王泉的屋子,此時王泉就站在屋頂的天台上,隔着一幢幢土木房子看着我,眼神裏流露無盡的不甘與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