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此時正坐在桌前,貪婪地咀嚼着一大塊豬肉,俨然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樣。
這塊肉并不是已經炒好的,而是剛剛宰殺下來的生肉,上面還沾着沒有流盡的血水。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目瞪口呆。
要知道,慧德可是得道高僧,更是懸河寺的二把手,是凡塵法師的親傳弟子,可他在背地裏怎麽會幹出這種有違佛門戒律的事情,甚至還是直接啃的一塊生肉!
“慧德高僧,慧德高僧?”
我小心翼翼走進了門,朝他喊了一句。
慧德被我吓得不輕,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轉身看向了我。
他的嘴上沾滿了豬血,整個臉也像是惱羞成怒一般猙獰而又扭曲,而更讓人奇怪的是,他雖然看着我,但眼睛卻是閉着的,口中時不時傳來陣陣鼾聲。
對此我一陣咋舌,此時慧德高僧竟是在夢遊,甚至還在夢中破了酒肉戒!
“孽障,竟敢打斷老衲修行!”
閉眼之中,慧德高僧一聲怒喝,卻是突然上前一步,一掌徑直朝着我拍了過來。
我怎麽也沒料到,正在睡夢裏的慧德竟會對我突然動手,一時間躲避不及,卻是讓他這一掌重重地落在了胸口上。
嘭!
一聲悶響響起,在他這一掌之下,我當即朝後面倒飛了出去,撞在了後面的牆壁上。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哼,同時下意識擡頭看向了慧德,卻見他此時正朝我大步走來,陣陣陰氣與殺氣在他的身上激蕩不休。
夢遊當中的慧德,竟是對我動了殺念!
我的瞳孔不覺緊縮,當即吃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道甯神符随之祭出,落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陣陣陰氣從他的額頭上冒起,他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随後忽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惺忪和困意,仿佛剛剛睡醒一般。
他有些詫異地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一旁萬分警惕的我的身上,“老衲怎麽突然到這兒來了?林笙,你這是怎麽回事,誰傷着了你?”
慧德高僧急忙走上來扶住了我,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慧德高僧,你真不知道剛才出了什麽事嗎?”
我吃痛地坐在了椅子上,心有餘悸的朝他問道。
慧德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茫然,搖了搖頭。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那半塊生豬肉。
慧德回頭看了一眼,下意識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可當他發現衣襟上全是豬血後,整個人就像遭了五雷轟頂一般,卻是一個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好一會,他的身體發出一陣劇烈抽搐,當即大口嘔吐了起來。直到将那些不潔之物都吐盡後,他方才面色蒼白站起了身。
“罪孽,罪孽啊!貧僧潛心修佛數十載,一直嚴守清規克己自律,怎會犯下如此大錯!”
慧德高僧悲痛不已,卻是面朝西邊跪下,不斷磕頭忏悔。
“高僧您也别太往心裏去,畢竟您是在夢中破戒,并非出于你的本意。”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是好,隻好這麽說了一句。但我和慧德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可從沒見過他還有夢遊這種習慣啊!
“心有所思,則夢有所爲。貧僧夢中食肉之舉,恐怕是受本心所驅。”
對于我的這番慰藉,慧德高僧搖了搖頭,面露悲徹,“自養屍地歸來後,貧僧……似乎已被心魔纏身。”
對此,我沒有做任何的回應,隻是安靜地看着慧德高僧,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如他所說,自從回到寺中後,慧德高僧的很多舉止确實太過反常。
“不知是因慧難陰氣侵擾,還是因爲在屍樹下殺害了過多道人,在歸寺的這幾日中,我總覺得有什麽業障伴随于我,想要毀我佛心,讓我無法擺脫。猶如我身上陰氣一般,我一次次以佛法将其度化,卻始終揮之不去如影随形。”
慧德高僧如是說着,眼神裏充斥着惶恐與害怕。也幸虧智明此時已經睡去,若是看到他所敬仰的師叔淪落這番模樣,也不知會做何說法。
“林笙,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這時,慧德高僧忽然走了上來,朝我這麽說道。
我點了點頭,“高僧您但說無妨。”
慧德高僧想了想,臉上露出了一絲掙紮,“我不知今日之舉,是因佛心松動還是有心魔作祟,若有朝一日貧僧不慎身陷迷途由佛入魔,還請你出手相助,誅殺于我!”
我被慧德突然的一席話給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他怎麽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了。
“慧……慧德高僧,您在瞎說什麽呢,你隻是夢遊了而已,怎麽說得這麽嚴重呢!”
我故作牽強的朝他說道,沒敢應他的話,“對了,現在天色不早了,要不您還是先回房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夢……若真隻是一場夢便好了,我倒希望是場空夢……”
留下這句莫名的話,慧德高僧帶着一臉忏悔與悲徹離開了,剩下我一人在原地摸不着頭腦。
就這樣,一夜無事,待到次日黎明,慧德高僧沒有吃早點,也沒有和我們交代任何話,便不告而别回去了寺中。
雖然他不曾告知緣由,但我也很清楚,這次夢中犯戒對他的打擊甚大,此時他恐怕是要去返寺受戒面壁思過了。
慧德高僧離開後,我和智明又在洄水村待了五天。
也不知那怪物是被我們給吓跑了還是去了别的地方興風作浪,在這幾天裏,整個村子風平浪靜,先前揮之不去的陰氣也消失幹淨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但那怪物卻始終不曾再現身,若繼續在這守株待兔也沒有任何意義,畢竟我在懸河寺還有佛法要學,而智明也有諸多寺務纏身,不便在此繼續久留。
爲此,我将淨煞符貼在了各家各院的門口,又給了村裏每人一道護身符,智明也在村中布壇作法,以确保即便那怪物前來,村中人也有自保之道。
做完這些後,我們也趁着彭志飛下水打漁之際,打算順道返回懸河寺。
“林笙,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當時在養屍地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
來到河邊後,智明朝我問道,“不知道爲什麽,自從他回來後,我總覺得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獨具慧根愛戴弟子的好師叔了。”
不僅是我,就連寺中的僧人也察覺出了慧德高僧的不正常,隻是礙于輩分并不曾當面絮叨。
可我也不是一個愛在背地嚼舌根子的人,草草敷衍了幾句後,便沒有再多言。
此時,彭志飛的漁船已經停靠在了岸上,我們二人也沒有多做叙談,随即準備上船離開。
嗚呖呖……
然而,就在我們剛剛登船的時候,一連串凄厲的鬼嘯聲卻突然從洄水村的後山中響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