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殺的人雖然多,可悍不畏死的卻更多。
一批敵人倒下了,卻有更多的從水中冒出,踏上了河岸朝我走來。
一滴血所引發的戰争,出乎我的所料。
可我此時體内陰陽二氣已經失衡,自是不敢再動用噬魂術彌補心力缺失,面對不斷趕來的敵人,我不覺皺起了眉頭。
我此次被水鬼拉入方外世界,身上除了淨煞玄符,并沒有攜帶過多其他攻擊性更強的符紙,而眼下這番情況現畫已經來不及。
而在剛才的那一番攻擊中,我的心力也折損頗多,若是再與他們死纏爛打,一旦更多的人聞風前來,我終究要被活活耗死。
我默念法咒,又有大量的鬼靈從蒼生杵中被抽離出來,代替我對周遭的鬼道人發起了攻擊。
以我現在的道行,隻能召喚出一些道行尋常的鬼靈,沒有了肉身的他們,也隻能替我擋住來犯之敵一會,若是想依靠他們逼退來犯之敵,無疑癡人說夢。
在這一連串的念頭中,我當即選擇了逃,或者說是戰略後撤。
邊戰邊退下,我來到了荒村的河邊,一腳踏上了一根被從上遊沖下來的浮木之上,就朝着下方逃遁而去。
嘩啦啦!
就在這時,一個個的鬼道人卻是從水底下竄了出來,就朝着浮木上的我飛撲而來!
見此,我當即催動水行術,一道高達兩米的水浪當即逆流而上,将那幾個躍出水面的鬼道人再度打入了水中。
在水行術的加持下,浮木載着我迅速地朝着河流下遊疾馳,可越來越多的鬼道人卻從後方追了過來,他們有的奔馳在兩岸,有的赴水而來,黑壓壓的陰氣彌漫了我的後方。
而在這一路上,周圍也發生了一連串異常。
先前那一具具漂泊在水面的浮屍,此時竟紛紛翻過了身,那已成巨人觀的屍體卻是緩緩蠕動了一下,一隻隻的手趴在了浮木上,卻很快被我以蒼生杵一個個敲入了水中。
喵嗚!!
此時,兩岸槐樹上挂着的那一具具貓屍,此時卻也紛紛從樹上落下,它們那散發着幽綠光芒的雙眼看向了我,竟是一個個拖着腐朽成骸的身軀,也朝着我追了上來!
在周遭鬼道人的陰氣侵襲下,四周的這些死物竟然都統統活了過來!
“暮行舟,這世上哪有你這麽傳道受業的!!”
這一刻,我忍不住抱怨出聲,這種被人窮追猛打,而自己也被迫得不斷逃逸的日子,我早就已經受夠了。
可此時體内陰氣未消傷勢未愈,卻也不是和衆屍死纏爛打的時候。
就這樣,我從深夜一直逃到次日黎明,直到自己已經逃出那片荒村的地界,那些鬼道人終于停止了對我的追殺,陸續散去。
而我也終于有了能喘口氣的機會,拖着被掏空的身體爬回了岸上,卻早已心力體力透支一空。
可此時的消停,并非是結束,反而隻是一個開始。
暮行舟似乎将我前來方外世界的這一消息,告知給了這一帶的所有鬼道人,以至于我不管走到哪裏,始終都未能擺脫得了鬼道人的追殺。
我路過了一處荒地,遇到了一對打撈浮屍爲食的鬼道夫婦,夫婦倆沒意外地朝我發起了攻擊,他們的靈魂力量随即被我吞噬。
我經過了一座鎮子,鎮子的人察覺出了我的陽氣彌漫,在用蒼生杵抽走了數具靈魂後,我抱頭鼠竄。
在我睡覺時、喝水時哪怕是方便時,也時不時有好些個鬼道人對我突然襲擊,以至于我無時無刻都神經緊繃着,仿若瞬間置身修羅地獄。
而就這種不斷的逃殺中,時間逐漸過去了三天。
在這漫長的三天裏,我也不知道用噬魂術吞噬了多少的靈魂力量,也數不清蒼生杵中又添了多少新的鬼奴。
我的身上再度陰氣彌漫,屍水流淌,曾經的舊傷未曾痊愈,新來的傷口又将之覆蓋。
如果說我一開始殺人還各種猶豫,心中還會後怕,還會爲自己尋各種不得已而殺之的理由。
可經過這幾天幾乎不間斷的殺戮和逃命,殺人奪魂對我來說似乎猶如殺雞宰牛一般平常不過。
以至于有時候自己看着那一個個朝我殺來的鬼道人,覺得他們的性命和普通的牲禽走獸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
而當這一念頭首次産生時,卻也讓我自己吓得不輕。
殺人,已經成麻……
我一聲苦笑,一瘸一拐漫無目的的朝前走着,不知覺已經來到了一座大山前。
隻見在這座山的山頂上,有一條白色的瀑布傾瀉而下,隔着老遠就能聽到瀑布的轟鳴聲。
在瀑布的下方,則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四周的草木蔥郁茂盛,卻是與陰森腐朽的方外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當我來到這片山下湖前時,那些在暗處對我虎視眈眈的鬼道人,仿佛遇到了什麽令他們極度害怕的東西似的,竟是一個個停止了步伐,轉而調頭惶恐離去。
我也不去多想他們離去所爲何,倒也樂得清閑,當即來到了湖邊。
湖水清澈見底,一條條肥美的魚在水中遊弋,映出了岸上我狼狽的臉孔。
隻見我身上血迹斑斑,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泥水和屍水污濁得辨不出原來的顔色,而我的臉上也是一片片凝結的血塊和膿水,看上去分外瘆人。
此時的我,除了身上陽氣依舊,此番模樣卻是與尋常鬼道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我一聲苦笑,見四周并無危險的存在,随即淌入水中,打算洗濯這滿身的污垢。
噗通!
可是,我的一隻腳剛踏進湖中,一陣水花聲忽然從我旁邊傳來。
我回頭看去,卻見一條紅色的錦鯉被魚線勾住躍出了水面,随着魚線牽引,這條錦鯉随即被拉回了岸上,落在了岸邊的一個木桶中。
“年輕人,這片湖這座山是老夫的地界。你未經我的允許便擅入此地,可是違了禮數。”
一個老人的聲音随之從耳旁響來。
我循着聲音望去,卻見有一個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身後的岸上。
隻見這人看上去六七十歲左右,他戴着一頂鬥笠,左邊的臉上密密麻麻生着一個個的肉瘤,他的手上他的臉上,還遍布着一道道膿瘡。
青黃色的膿水不斷從他裸露的皮膚上流出來,散發出陣陣惡臭。
他的兩條腿已經斷了,旁邊的地上還落着兩根拐杖。
而此時他就坐在我身後的一張椅子上,手裏還捏着一杆由紫竹做的釣竿,俨然一副釣魚翁的模樣。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