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一路過來,一路上黃河水域之中,我并不曾察覺到還有第二具浮屍的存在,可孫鴻才讓我們再去撈屍,卻是讓我倍感莫名。
“孫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師弟林笙和你孫女随隻有一面之緣,但也有不解之緣,這個忙包在我們身上!”
沒等我做出反應,一旁的王泉當即應承了下來,似乎孫鴻才的所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你們現在就可以啓程了。”
孫鴻才說着,從火盆裏取出了一張正燒着的紙錢,扔在了那個男性紙人的身上。
一時間,紙人的一半身子在水中泡成了紙沫,一半身子在火裏化爲了灰燼。
而王泉點點頭,随即也不再多言,便帶着我朝着山下走去。
“王泉,你們這到底是在打什麽啞謎?”
一路上,我不解的朝王泉問道。
王泉明明是說要幫我化解身上來自孫靜的怨念,可眼下又是給孫靜送終,又是幫孫鴻才撈屍的,我已經完全搞不懂到底是在整什麽幺蛾子了。
“待會到了黃河邊,你自然就知道了。”
王泉當即賣起了關子,卻是我一陣無語。
無奈之下,我也隻好跟着王泉一路走去。
此時天已經放晴,腳下的黃土路上布滿了泥濘,可王泉并沒有帶我直接前去黃河邊畔,而是順着周苗苗他們離開時留下的車轍印一路尾行。
而我看着地上的車痕,不覺深皺起了眉頭。
眼下我們所在的是一條筆直的土路,可他們留下的車轍印時而大力度的左拐,時而又突然右轉,仿佛是在酒駕抑或車輛失控。
最後,車轍印離開了路道,卻突然拐進了一旁的斜坡下,坡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折痕,似乎發生了什麽我所不知的車禍。
“世道輪回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啊!”
對此,王泉一陣搖頭,随後跟着車轍印走下了斜坡,而我朝着前方看去,卻見車痕在地面上歪歪斜斜往前延伸着,最終消失在了百米開外的黃河邊畔!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湧上了我的心頭,可王泉不僅沒有感到絲毫意外,甚至嘴角還浮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而在這一絲笑容裏,我們來到了黃河邊畔,卻見有一輛白色的小轎車被沖進了黃河裏,一道接着一道的洪浪接踵而來,不過眨眼間便将轎車卷入了黃河中央。
“救我!救我!啊!!……”
一陣陣救命聲伴随着凄厲的慘叫從轎車裏邊響起。
這輛小轎車我是認得的,正是周苗苗陳昊他們開的那輛。
此時,這輛車的車尾已經沉入了水中,露出水面的車頭卻燃燒起了熊熊大火,而陳昊此時就坐在這輛水火交織的車子裏。
來自車中的火正燃燒着他的身體,他的半張臉已經被燒得皮肉翻卷露出了白骨,在凄厲的哀嚎中,他不斷地掙紮着想要從車中逃脫,可他的身體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卡住了,任憑他如何掙紮,都沒能從車中脫身。
眼看着陳昊就要被活活燒死,我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下水救人,可一旁的王泉卻拉住了我。
“林笙,黃河兇險,貿然隻身涉水可是大忌啊!”
王泉如是說道,可他的臉上絲毫沒有緊迫感,相反一臉從容優先,“你放心,現在火勢還不夠大,一時半會是燒不死他的,咱們還是等船來吧。”
說着,王泉吹了吹口哨,陣陣陰氣在他心力操控下當即飄向了遠方。
對此,我的心裏萬分焦急,如果我單純隻是修行了陰陽道法,那麽隻身下水撈人定是有風險,但我同時也修行了五行道法,雖然不算精深,但下水救人還是問題不大的。
可饒是如此,王泉卻緊緊地拽住了我,不讓我下水半分。而他一臉漠然地看着置身水深火熱的陳昊,仿佛是在特意等着他死一般。
而在那大火裏,陳昊的哀嚎聲逐漸變得微弱,最終化作了無聲。
透過車窗内的滾滾濃煙,我看到陳昊的頭發衣服已經完全燒盡,原本血肉模糊的頭此時也化作了一顆被燒得焦黑的頭骨。
陳昊死了,被大火生生燒成了一具白骨,可站在岸上的我們無動于衷,卻選擇了見死不救。
我雖然和陳昊沒什麽交集,但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慘死在我近前,我的心裏終究不免一陣抽搐。
我頗爲憤恨地看向了王泉,想要質問他爲什麽要拉住我,可王泉卻一臉的不以爲然,卻是把目光投向了黃河的下遊。
“林笙,船來了,咱們現在可以下水撈屍了。”
王泉朝我這麽說了一句,而在他說話間,那艘本停在數裏開外的烏篷船,卻是在陰氣的牽引下自行遊弋到了我們近前。
直到這時,王泉方才松開了我,當即一腳踏上了船。
而我看着他,卻是一時間有些認不出這個所謂同門師兄了。
“林笙,别愣着了,你不是要救陳昊嗎,現在可以給他撈屍了!”
王泉回頭看向我,卻是朝我笑道。
我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王泉,孫佬讓我們撈的屍體,莫非就是陳昊?”
此時的陳昊被困死在車中,他的身體一半沒入水裏,一半被大火籠罩,此番情景,卻是和被孫鴻才推到的紙人極爲相似。
王泉不假思索點點頭,“當然啦,不然他還能讓咱們撈誰?”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這才故意拉住我見死不救?”
對于我的這一連串疑問,王泉絲毫沒有回避,“林笙,這個孫鴻才可不是尋常百姓,他是一個本事了得的紮紙匠。孫家兩姐妹死得太過蹊跷,這點就連你都看得出來,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王泉說道,“可是,周苗苗他們和孫家姐妹的死脫不開幹系,卻又死活不說出真相,所以孫佬複仇心切,這不就下了死手嘛!”
“林笙,你身上的怨氣是因孫靜而起,孫靜的死與周苗苗他們有關,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可你是師父特意交代讓我代爲照看的,我不能讓你出現任何的差池。”
王泉這麽和我說着,一方面同門情深,一方面卻是無盡冷漠。
“所以,爲了替我化解怨氣,代價就是周苗苗陳昊二人的命?”我皺了皺眉。
“善惡皆有報,隻有他們死了,以及那幕後兇手死了,孫靜的怨氣才會消停。”
王泉點點頭,“爲了你,我本來是打算親自出手殺了他倆的,可既然孫靜的爺爺是孫鴻才,那就不必勞我費心費力了。”
王泉此行此舉,無疑超出了我這個初入道門的後生道德範疇,可他本意還是爲了我好。
而陳昊的死,并不是因爲我們,而是因爲血親的複仇,對此我也不便多做評說。
見陳昊已經身死無望,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麽,随即一同上了船。
“開船撈屍咯!”
王泉一聲長喝,當即撐起竹篙,劃向了飄在河中的轎車。
此時,轎車依舊半浮在水面,車頭已經被燒得隻剩下了一個框架。
而我朝着轎車裏邊看了一眼,心中不覺一陣咯噔。
陳昊此時依舊坐在駕駛座上,他浸泡在水中的下半身完好無損,上半身被燒得隻剩下一截截黑色的骸骨。
他的口大張着,一隻手伸向窗外,依舊保持着死前求救的動作。
與他一同離開的周苗苗此時不知所蹤,而在車的副駕駛位上,此時竟坐着一個詭異的女性紙人!
大火此時依舊在燃燒着,可這紙人的身體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成的,既不成被火燒盡,也沒有被水泡發,而它那用漿糊貼紙黏成的雙手,此時正死死地抱着陳昊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