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個和那女屍頗爲相像的女孩,我帶着一絲警惕說道。
聽了這話,女孩的眼前一亮,“那太好了,我家就在潛龍鎮前面五十裏,你半道上讓我和爺爺落岸就行了!”
此時天已向晚,載客的渡船已經盡數離去,見二人歸心心切,我也随即讓他們上了船。
這個女孩雖然和女屍頗爲相像,但在我一眼之中,她身上的陽氣卻比尋常人都要渾厚得多,想來也不是邪煞之人。
女孩連忙像我道謝,當即扶着那位駝背老人上了船。
在五行道法和陰陽道法的共同催動下,烏篷船順着江面逆流而行。
我朝着女孩和老人胳膊上的黑紗看了一眼,不禁問道,“姑娘,你們這次來懸河寺,是爲燒香禮佛,還是因爲别的事情?”
對此,女孩的眼神裏流露一絲黯然,“我和爺爺來寺中,是爲了請寺中高僧她的亡魂……”
這個女孩叫孫靜,還有一個叫孫芳的雙胞胎姐姐。
昨天有兩個同學來了她家裏,說想去黃河夜釣,想請她姐姐當向導。
姐姐欣然同意了,半夜和他們去了黃河,結果不小心失足落入了水中。等第二天早上回來時,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可因爲姐姐死得太過詭異,孫靜爺爺擔心她死後不得安甯,所以便前來了懸空寺,爲她超度亡魂。
聽了孫靜這話,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随即問道,“姑娘,帶你姐姐去夜釣的那兩個同學,是不是叫周苗苗和陳昊?”
孫靜點點頭,臉上露出訝異,“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是黃河撈屍人,昨天你姐姐的屍體,就是我和我朋友一起打撈上來的。”
我歎了口氣,對她這麽說道。
緣,妙不可言。
不曾想我昨天剛撈上一具女屍,今天卻在懸河寺外遇見了她的親人。
死者與孫靜是雙胞姐妹,也怪不得我會見她和那女屍如此相像了。
聽了我這話,孫靜不禁又流下了眼淚,一旁她的爺爺卻仿若沒聽見一般,他滿眼蒼涼地看着腳下急流而過的黃河江潮,嘴裏止不住喃喃自語着什麽。
可撈屍人是隻負責撈屍的,不管死者生前身後事,爲此,我也沒有多去問及關于她姐姐的事情,隻是默默地撐着船。
不知覺間,夜色漸深,一輪圓月懸于黃河上空,可層層烏雲不期而至,讓夜色顯得無比昏暗。
逆水行舟數小時後,孫靜說她家到了,而我随即将船停靠在了岸邊。
“小哥,謝謝你。”
孫靜向我再度感謝,她在身上找了找,随即拿出了一百塊錢。
對此,我搖了搖頭,畢竟我送她也隻是順路。更何況,我昨天已經收了她姐姐的一份撈屍費,沒理由再收她的渡船錢。
孫靜和我道了一聲别,随即扶着老人上了岸,而老人回頭看了我一眼,張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麽,終究有化作了無言。
看着這一老一少消失在了夜色裏,我也沒有再多做停留,當即撐船繼續前行。
等我回到潛龍鎮時,時間已經到了淩晨。
陰涼的夜風伴随着浪濤在黃河上方嗚咽,潮濕的空氣伴随着屍體的腐朽味道撲面而來。
看來,又要下雨了。
我把船停在了碼頭,孤身一人回到了家中。
念冰走了,老白牛也跟着走了,偌大的房子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雖然她的離開對我們二人來說都是好事,也讓我們找到了各自的修行之地。可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心裏難免還是一陣失落。
在這種失落中,我簡單的洗漱了一番,便匆匆睡下。
一場空夢中,天亮了,當我再度走出門時,屋外卻已暴雨滂沱,陣陣雷鳴聲響徹不絕。
我撐起傘走出了門,正打算前去暮行舟的家中。
可走在鎮子的街頭,我卻遇到了兩個熟人。
先前離去的周苗苗以及陳昊,此時竟來到了潛龍鎮中。
他們二人臉色匆匆,挨家挨戶地敲着門,像是在尋人求助。
可屋主人聽完他們一番惶恐講述後,卻一個個搖了搖頭,随即回進了屋裏關上了大門,将他們拒之屋外。
在一次次被拒之門外後,他們二人随即失落地朝着鎮子深處繼續走去,可看到我撐着傘走了過來,周苗苗的眼睛亮了。
“林笙,原來你也住在這裏!”
周苗苗立即走了上來,和我打起了招呼。
我點點頭,就問她有什麽事。
而後者的眼神流露黯然,她的面色蒼白,身體也在雨中微微顫抖着,“你可不可以撐船下水,再幫我們撈一次屍?”
“再次撈屍?什麽意思?”
聽着這話,我一陣愕然。
周苗苗的臉上滿是惶恐,她朝着左右張望了一眼,“我……我有一個朋友,昨晚不小心也掉進了水裏,她……她的屍體現在還浮在黃河裏,你可以發發好心幫幫忙嗎?”
對此,我不覺深皺起了眉頭。
前天,她們邀朋友前去黃河夜釣,結果後者淹死,渾身鮮血吸幹屍水橫流。
可眼下,竟然又有一名同伴落水而亡,這事兒未免太過巧合了吧?
聯想到先前女屍的凄慘死相,以及周苗苗二人不尋常的反應,我的心裏滿是狐疑。
“那你先告訴我,你們這幾天究竟是遭遇了什麽鬼禍事?”
帶着這分疑惑,我朝他們二人問道。
“林笙哥,我求求你别問了,這一路上我已經找了好多人,他們沒一個肯幫我們的。你說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周苗苗焦急地朝我說道,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在包裏掏了掏,卻是把身上所有錢都給了我,足足有一萬多。
我還從沒見過有人撈屍會出這麽大手筆,同時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裏多少也有些不忍,随即便答應了下來。
王泉還在家裏睡懶覺,我也懶得去擾他清夢,随即再次征用了他的船。
在周苗苗和陳昊的帶路下,我撐船來到了下遊五十裏開外的一座小鎮前。
此時暴雨滂沱,一道道的水浪拍打起伏,發出一陣陣轟鳴的咆哮。
而在黃河岸邊,此時正聚集着許多來自當地的村民,他們沖着水面指指點點着,一個個一臉惶恐。
在此期間,我看到有好幾個來自潛龍鎮的撈屍人撐船經過,他們駐足朝着水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很快又行色匆匆撐船離開了。
“我朋友的屍體,就在那裏。”
回到岸上後,周苗苗朝着水面指去,身體止不住地哆嗦着。
而我順着她所指看去,卻見在距離岸邊百米外的水面上,赫然飄着一具女屍。
令人詭異的是,這具女屍竟是直立在水中的,身上穿着一件紅衣裙。
她的頭發在水中飄散開,隻露出了半個頭,早已瞳孔渙散的雙眼始終面朝着河岸的方向。
暴雨間,這具女屍既沒有沉入水底也沒有被湍流卷走,反而逆着江水一沉一浮,不停地朝着上遊緩緩飄動着,就好像在水中行走一般。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我深皺起了眉頭,而我也随即撐船上前,可看到這女屍的模樣後,我的心裏登時猛地一咯噔。
和先前的那具女屍一樣,死者體内的鮮血已經被吸幹,她的身體完全幹癟了下來,一股濃濃的怨氣彌漫河面四周。
可是,她身上穿着的這件紅衣裙我是認得的,胳膊上還綁着一段黑紗布。
這具女屍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和我有一面之緣的孫靜!!
孫靜……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