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鬼道人卻搖了搖頭,“交情是交情,規矩是規矩,壞不得。你若是不給,我便叫人去你鎮上取。”
“真是個老頑固,算我怕了你了行吧!”
王泉撇了撇嘴,頗不情願的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銅錢,扔在了那鬼道人的船上。
拿到錢後,鬼道人點點頭,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伴随着陣陣水花聲響起,這艘木船随即緩緩沉入了江河中,不見了蹤影。
“王泉,你怎麽和鬼道人打起交道來了?”
看到那艘木船消失,我不解地朝王泉問道。
“其實我也不想,但那鬼老頭是方外世界的收稅官,想不搭理他都難!”
收稅官?
聽了這話,我一頭霧水。
對此,王泉告訴我,方外世界是爲鬼道人地盤,而鬼道人則以水爲載體控制着整個方外世界,也以水與人間緊密相連。
根據道門的規矩,但凡水中的屍體,皆是鬼道人的财産。
死者的家屬若不将其收回,那麽屍體理應歸鬼道人所有。撈屍人從水中打撈屍體,也需向方外世界繳納屍稅,美其名曰歲銀。
而這就是在道門内部,方外與方内之間獨特的規則。
“林笙,你既然已經邁進了道門,以後遲早要和方外世界的人打交道,這些規矩你可得記住了,畢竟鬼道人可不是那麽好惹的。”
最後,王泉這麽和我說了句,随後也不曾再有多言,撐起竹篙逆流而行,返回了我們所在的潛龍鎮。
王泉今天這單活所賺的錢之多,哪怕在整個潛龍鎮也不多見,爲此他今天心情大好,特意請我和念冰吃了一頓好的。
酒足飯飽後,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我和念冰也随即回到了家裏。
晚上,我抱着念冰入眠,她的身體通體冰涼,而我也同樣依舊。
可是念冰的身體冰寒是因爲陰氣噬體,而我則是因爲長時間的失血過多。
在潛龍鎮的這些日子,念冰體内的陰氣開始變得越來越強烈,卻也讓我逐漸力不從小。
“林笙,要不我還是去懸河寺吧,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裏,隻會耽誤了你……”
念冰的臉枕在我的懷裏,朝我這麽說道。
聽了這話,我陷入了無言。
念冰現在的情況我很清楚,陰氣彌漫的潛龍鎮,本就不是一個适合她待的地方。
對此,暮行舟這一個月來也不止一次的提起,隻言佛門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而這段日子暮行舟也特意前去了一趟懸河寺,凡塵法師也承諾是收念冰爲俗家弟子,而非讓她剃度爲尼。
隻是所謂故人究竟誰人,法師卻一直不願說起。
随着念冰體内陰氣的激增,來自我的純陽之血也越發後繼無力,我如果再任由自己的性子把念冰留在身邊,對她對我都不是好事。
一想到好不容易終于和念冰有了一個家,還沒來得及徹底深入了解對方,彼此卻又要分隔兩地,我的心裏終究萬分不舍。
可我也明白,自己不能太過自私。
“媳婦,以後我可以常去看你嗎?”
我朝念冰問道,不得不接受了她的這一請求。
“我是你的妻子,來看望我是你應該做的。”
念冰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如陽光燦爛的笑容。
我笑了笑,随即抱緊了念冰,可心裏不免還是一陣惆怅。
讓念冰前去懸河寺修行的事兒,就這麽确定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念冰便簡單地收拾了行囊,向暮行舟提出了辭呈。
我雖然萬分不舍,可還是跟王泉借來了他的烏篷船,決定送念冰一程。
“嘿嘿,昨天還笑我是老光棍,現在你也得守活寡了吧,以後咱哥倆可就是難兄難弟了啊!”
念冰要離開,恐怕最開心的就是我的鄰居王泉了,畢竟這些日子我們樓上的聲響,可沒讓他少受罪。
我沒好氣地給了王泉一個白眼,随即扶着念冰上了船,老白牛也緊跟了上來。
老白牛自小是在念家長大,雖然在蘇家待了二十年,現在每天也是我放它出去吃草,可對于誰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這老夥計心裏一門清。
所以,念冰要離開,它自然也會跟着走。
現在他們都走了,正如王泉所說的一樣,我瞬間又成了孤家寡人。
在這種複雜的心情裏,我随即撐起了竹篙,緩緩開動了船。
暮行舟告訴我,懸河寺位于潛龍鎮下遊兩百裏開外,是方圓千裏内有名的古寺。
在陰陽道法和五行道法的共同驅使下,小小的烏篷船在黃河之中快速疾行,河風呼呼地從而耳旁吹過,兩岸的風景也迅速地在我眼前倒退着。
因爲是順流而下,我的船速絲毫不比岸上的汽車慢,不過五六小時的工夫裏,烏篷船便載着我們來到了一段兩側皆爲高山峭壁的河道間。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凡塵法師所在的寶刹爲何名曰懸河了。
和我以前見過的尋常寺廟不同,懸河寺并不曾坐落于喧嚣繁雜但香火鼎盛的鬧市區,也不曾隐于深山獨一隅之偏安,而是修建在黃河古道旁的懸崖峭壁之下。
在靠近河面的峭壁上,鑿刻着一個個的佛窟,一尊尊古佛菩薩的浮雕随處可見。
懸河寺的諸多寺院,皆是一側嵌于峭壁,一側懸于黃河,一眼看去仿佛懸空于黃河上方。
每一座寺院間,則是由一條古老的棧道一一相連。
因爲所處地勢險峻,此地并沒有直達寺前的公路,前來此地的香客需在沿河公路前下車,随後沿着棧道徒步前行三五裏,方能抵達寺中。
可饒是如此,我還是看到有許多的香客慕名前來。
而在懸空寺所在的河邊,此時船來船往,過往者皆是燒香禮佛的善男信女。
雖處偏遠一方,但香火絡繹不絕,能有此番情景,自是有氣運所至。
帶着這種想法,我把烏篷船停在了峭壁邊緣,随後如其他香客一樣,沿着棧道走向了懸空寺。
此次我和念冰前來,并不曾提前通知于凡塵法師,可當我們即将踏入主殿時,一位高僧走了過來。
這位高僧看上去六十歲左右,手持佛珠面貌莊嚴,他來到了我們面前,卻是恭敬說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可是念氏後人?”
“拜見大師。”
我和念冰随即雙手合十,恭敬說道。
“今早住持方丈便言有貴人将前來鄙刹,特讓貧僧寺前相迎,見二位施主一者陽氣彌漫,一者陰氣瑩瑩,想來便是住持所言之貴客了。”
高僧說着,便朝大雄寶殿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隻手,“二位施主,凡塵住持已在殿後禅房等候多時,還請随我來。”
我和念冰點點頭,随即和這位高僧一道,邁入了大雄寶殿中。
可是,就在我們走進殿中的瞬間,一件奇怪的事情突然發生了。
原本莊嚴肅靜的佛堂中,不知爲何卻突然梵音四起,懸挂于四周的黃賬也莫名無風自動,佛前點着的長明燈也變得閃爍不息。
大雄寶殿中,有着一座鍍近身的釋迦牟尼佛像,佛像足足有五米之高,而這陣陣無名梵音,竟是從佛像口中發出!
讓我萬分驚愕的是,這梵音之中蘊含着一股渾厚的佛力,卻是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我侵襲而來!
與此同時,被我藏于衣下的蒼生杵也随着殿中佛力的激蕩,卻也發出劇烈震動,陣陣嗡鳴聲随之響徹于我耳畔!
這……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