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馬蹄聲透過青銅鏡傳入了我的耳中。
我的天眼透過鏡子看向了外界,卻見茹若初正驅使着騾車行走在一座小鎮的古道上。
此時的她還穿着那身紅衣黑裙白鞋,而車上放着的,赫然是劉月娥和太爺爺二人的靈柩。
和我現在所在的鬼鎮一樣的,茹若初此時所在的地方也是一片破敗腐朽,一團團鬼火不斷悄然騰起,将整個小鎮鍍上了一抹幽藍。
随着騾車的走過,一個個猶如行屍走肉的鬼道人紛紛朝她側目而來,和當初看着我一樣的,眼神中流露無盡貪婪和欲望。
“姑娘……可不可以借你一碗血,我用一百冥币作爲酬勞。”
這時,一個嘶啞的聲音忽然從旁邊響起。
透過鏡子看去,我看到有一個滿臉生滿膿瘡的老妪跳上了騾車,幾乎是貼着茹若初的臉說道。
茹若初是個啞巴,老妪的請求自然沒有得到她的回應。
可對此,她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陰寒,随即掐了一個手訣。
伴随着這個手訣出現,這個老妪卻突然一聲慘叫,當即從騾車上摔了下來。
随後,她的整個人當即騰起了熊熊陰氣,一塊塊腐爛的肉塊開始迅速從她身上剝落,露出了森白的白骨。
不過眨眼間,這個鬼道老妪便慘死在了茹若初的手中,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堆殘破的骸骨。
好好的一個鬼道人就這麽死了,可對于茹若初而言似乎猶如殺死一隻螞蟻般簡單,她面不改色,騾車也有條不紊地朝着前方行去。
其他躍躍欲試的鬼道人,在看到那老妪的下場後,卻一個個露出驚慌,竟是不敢再上前半步。
我沒想到,茹若初從我家離開後,竟然也來到了方外世界!
不過片刻工夫,騾車抵達了這座古鎮外的一條江河前,而江河的岸口則是一片喧嚣的碼頭。
碼頭上一艘艘渡船來來往往,渡船上有着一個個面容腐爛的擺渡人,他們或是載着客人貨物來到碼頭,或是從這兒離開,雖然場面看起來分外陰森,卻也有一番别樣的繁忙。
而這時,騾車踏上了一艘烏篷船,一個渾身生滿膿瘡的擺渡人看向了茹若初。
“尊貴的客人,您要去往何地?”擺渡人朝茹若初問道,聲音森寒詭異。
可茹若初沒有馬上回應,卻是緩緩回過了頭,看向了一旁的青銅鏡。
茹若初明明是看的青銅鏡,可她的眼神卻是不偏不倚和我的天眼相觸,無論我的目光投向何處,她的眼神始終如影随形。
難道說,茹若初已經發現了我天眼的存在?
很快,我的這一預感便得到了驗證。
隻見茹若初的臉色忽然陰寒了下來,一張符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随後被她貼在了青銅鏡上。
啊!!……
這一刻,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凄厲慘叫!
随着符紙落定,這一輪由念夕朝所開的天眼随之支離破碎,我的意識也重新回歸了自己的本體。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隻見我的眉心此時冒起了陣陣青煙,一道長長的豁口随之綻裂開來,鮮血源源不斷流淌而出!
我怎麽也沒料到,茹若初的那張符紙,竟直接攻擊到了我的本體!
我大口地喘着粗氣,一時間驚魂未定。
“林笙,怎麽回事,你看到什麽了!?”
見我天眼被毀,一旁的念夕朝連忙走了過來,朝我問道。
我抹了把額頭上的血,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念老爺子,您猜的沒錯,我的一魂一魄被沒有被抹掉,而是被茹若初封印在了一面青銅鏡裏!而她……現在也在方外世界!”
“你既然看到她了,那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具體何處?”
我想了想,在那小鎮碼頭前的牌坊上,好像依稀寫着‘秣馬’二字。
“秣馬鎮?真是天公作美,沒想到她居然去了那裏!看來她這是想借着渡船早日歸鄉呐!”
念夕朝顯然對方外世界頗爲熟悉,立即确定了茹若初所在的地方。
“既然已經确定了你的殘魂尚在,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說着,念夕朝也沒有再多言,當即把念冰的棺材搬上了牛車,就準備離開。
聽了這話,我的心裏微微一咯噔,“念老爺子,莫不成你是打算前去秣馬鎮,幫我把殘魂搶回來?”
念夕朝點了點頭,“你雖然有符陣續命,但魂魄不全終究是活不長的,不管是爲了你還是爲了我孫女,今天我都必須幫你把這件事辦了。”
我的心裏微微一喜,可也不禁一陣憂愁。
我雖然沒見念夕朝真正動手,但茹若初的本事我是很清楚的,就連爺爺也遠不是她的對手,而念夕朝真的鬥得過她嗎?
念夕朝也察覺出了我的這一質疑,卻是笑道,“你莫擔心,我的道行雖然比不上劉月娥,但她的孫女我還是拿捏得了的!”
對此,我也沒有再多言,随即踏上了牛車。
随着念夕朝揮動竹鞭,老白牛當即載着我們快速離開了這片墓陵,不一會卻來到了附近的一口水塘前。
念夕朝走了下來,卻從懷裏掏出了十幾枚銅錢,扔入了水中。
嘩啦啦!
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浪潮洶湧,我看到有一艘破舊的渡船竟是從水底下冒了出來,出現在了我們近前!
一個戴着鬥笠穿着蓑衣的擺渡人正站在渡船上,他一手握着船槳,一手捏着把銅錢,朝着念夕朝微微一躬身,“尊貴的客人,您是要曆遊方外深處,還是返回人間故土?”
“秣馬鎮!”
對此,擺渡人點了點頭,一道木橋随即從船上放下,落在了我們近前的岸邊。
在念夕朝驅使下,老白牛踏上了木橋,來到了船上。
而擺渡人揚起那生滿蛆蟲的臉,朝着我上下打量着,卻和先前的鬼道人一樣眼神流露貪婪。
我那能讓死肌新生的純陽之血,對他們鬼道人而言,似乎有着一種難以拒絕的誘惑。
可礙于有念夕朝在,擺渡人終究不敢有絲毫逾越,随即盡着自己的職責,撐起了船。
随着船槳劃動,渡船緩緩離岸,來到了水塘中央。
“二位貴客,船該入水了。”
這時,擺渡人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念夕朝點點頭,随即掐出了一個手訣,一股渾厚的心力随即在他周圍湧動而起。
下一秒,原本漂泊在水塘的渡船,卻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震動,随後整條船很快沒入了水中。
随着渡船下沉,水流也很快淹沒了甲闆,淹沒了頭頂。
可讓我奇怪的是,這些水在抵達我們近前後,卻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所阻隔,竟不曾靠近我們半分。
而我眼前的世界此時也變得一片黑暗,可我能清晰的感覺到,渡船依舊在不斷下沉着。
不一會,船的底部再度傳來一陣震蕩,顯然已經沉到了水底。
緊接着,這艘渡船忽然受到一股奇特力量的推搡,竟突然從水底側翻了過來。
這一刻,我的頭朝着河底,船腹卻朝向了水面,但我并沒有因此落水,反而依舊牢牢站在甲闆上。
随後,原本已經沉底的渡船,卻又開始迅速上浮了起來。
嘩啦啦!
随着一陣水花聲響起,渡船在這一刻終于浮出了水面,周圍的黑暗随之消散不見,陣陣鬼火湧動不息,讓我好一會都沒能睜開雙眼。
可此時,眼前的一切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
一眼看去,隻見我們已經不在先前的那口水塘中,而是出現在了一個繁忙喧嚣的碼頭前,而在碼頭前方的牌坊上,赫然寫着‘秣馬’二字。
看着這個熟悉的碼頭,我的心裏不禁一陣愕然。
這怎麽回事,不過才短短幾分鍾的時間,我們怎麽就來到了這座茹若初曾來過的秣馬鎮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