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來的變故讓我沒有絲毫準備,看着那些倉惶離去的村民,我的心裏倍感莫名。
而原本還喜上眉梢的爺爺,臉上的皺紋也一下子僵住了,他看着桌上熄滅的紅燭,手止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念冰也注意到了剛才村民們的目光所及,她小心翼翼地問我,“林笙,他們爲什麽這麽怕我,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了?”
對此,我也倍感莫名,可爺爺不曾說話,他默默地抽着一支煙,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念冰,讓人頭皮發麻。
過了好一會,他終于開口了,朝念冰說道,“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嗎?”
念冰的臉上浮現一抹疑惑,可還是告訴了他生辰八字。
而爺爺掐了掐手指,卻是一聲長歎,“哦,怪不得,怪不得!”
他的這番感歎讓我迷惑不解,随即問他怎麽了。
可爺爺沒有搭理我,卻是沖念冰說道,“姑娘,你肯下嫁到我家幫林笙了紙婚,這番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倆的八字不合,這輩子是不可能湊一對的。”
我雖然不懂八字命柱,可多少聽懂了爺爺的話外之音。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是打算退婚!?
“林叔公,您……是嫌棄我,怕我做不好您的孫媳婦嗎?”
念冰的眸子閃爍,鼻翼一張一合,好像随時就要哭出來,讓人倍感心疼。
“不是嫌棄你,是不想耽誤你,而且我家林笙本來也配不上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爺爺臉色鐵青,“現在你們還沒拜完堂,所以這場婚事就做不得數。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家,正好我也有點事要和你爸再商量商量。”
說着,爺爺也不管念冰是否同意,拽着她的手就往屋外攆。
“爺爺,您這是幹什麽?念冰過了門,就已經是我媳婦了啊!”
看到這一幕,我連忙上前想要制止。
“她不是你媳婦!這個女人也不是你能娶的!”
哪想爺爺突然朝我一聲怒吼,他額頭上青筋直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管你是被她迷住了還是怕遭紙婚,但今天這婚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你要再敢說半個不字,就跟當年你爹媽一樣給我滾出家去!”
我被爺爺的這副模樣吓住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大動肝火,一時間竟是不敢吱聲。
而念冰低着頭無聲啜泣着,似乎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我看着她,心裏滿是酸楚。
我不清楚她爲什麽願意嫁給我,可既然答應了,那就是我一輩子要照顧的人,但爺爺的威嚴,是一座我邁不過的大山。
就這樣,爺爺帶着念冰就往清水村走,而我跟在他的後頭,五味陳雜。
今天我娶親的事,早已滿村皆知。
一路走來,我看到附近有很多村民沖着我們指指點點,都在小聲地議論着什麽。可當我看向他們時,這些人卻一個個都噤了聲。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裏,我們來到了清水村。
可隔着老遠,我就看到念天明的家前聚滿了人,他們圍在門前的一棵柳樹旁,一個個議論紛紛。
“林老爺子,你們爺孫倆怎麽來了?你知不知道,剛才念天明自殺了,可邪門了!”
這時候,一個當地的村民朝我們走了過來,臉上滿是恐懼。
什麽?念天明自殺了?
可今早我來接親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啊,怎麽會突然想不開了呢?
帶着這個疑惑,我朝着前方人群看去,登時瞳孔緊縮。
人頭攢動間,我看到念天明就站在門前的一棵柳樹下。他雙眼緊閉,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斜歪着,一根根細長的柳枝緊緊纏着他的脖子,使他的身體不曾倒下。
念天明的手并沒有被縛住,按理說他隻要稍微擡擡手,就可以免于非難。
可村民們告訴我,念天明早在一個鍾頭前就已經死了。因爲死得太過邪乎,大夥兒都沒敢挪他的屍。
爺爺的臉難看得就像一塊老臘肉,他盯着念天明站着的屍體好一會,朝旁邊的村民問道,“老鄉,念天明死之前,是不是有過什麽奇怪的人上門?”
“哦,我記起來了,好像還真有一個!”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告訴爺爺,今天上午他來找念天明,想請他幫忙看下新宅風水。可念天明卻推脫了,他收拾着行李,隻說有急事要出一趟遠門。
可他拿着東西剛準備離開,就被一個老瞎子堵住了門。
老瞎子撐着把黑紙傘打着個紙燈籠,看上去頗爲怪異。
進屋後,老瞎子便要念天明賞他一口吃食。
念天明沒二話給了他一碗米,但老瞎子說他要的是糯米,念天明耐着性子給他換了糯米,結果老瞎子又說他要的其實是血食。
無奈之下,念天明隻好宰了一隻雞,把雞血拌進了糯米裏。
直到這時,老瞎子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可剛出門,卻又把血食撒在了門前的柳樹下。
瞎子走了,可念天明卻突然性情大變,把自己關進了屋裏閉門不出。等這中年人再上門時,他已經在門前柳樹下上了吊。
“哎,這件事我越想越覺得後怕,隻怕是念天明在外邊得罪了什麽人,有人逼着他自殺了啊!”
最後,這個中年人如是感歎道,卻是讓我莫名一個哆嗦。
撐紙傘打燈籠的老瞎子,這不就是昨天給我牽紙婚的紙媒人嗎?
莫不成是因爲念天明幫我說親破紙婚,讓那紙媒人記恨在心,所以反手就把他給害了?
可念天明好歹是一方道士,那紙媒人到底是使了什麽法子,能逼得他站在柳樹下上吊?更何況還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
帶着這些疑惑,我看向爺爺,可爺爺面無表情。仿佛死掉的并不是自己的摯交,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孫娃,念冰已經送過來了,她家的事已經和我們無關,跟我回家吧。”
爺爺朝我說道,聲音無波無瀾。
我驚訝地看着爺爺,一時間有些認不出他了。
念天明因爲我而出事,可爺爺既不曾有絲毫悲痛抑或愧疚,也沒有打算料理他的後事,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可是,念叔是因爲我才被紙媒人害了啊!”
我的心裏萬分不解,不明白他的這番變故是出于念冰,還是因爲别的什麽原因。
“他的死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這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爺爺的表情冷漠依舊,“你記住了,今天我們沒來過這裏,你也沒娶過親,而念天明更沒有幫你破什麽紙婚!”
說着,爺爺拉着我就要往回走,可我愣在原地,一種莫名的不安感湧上了心頭。
我記得我們來時,念冰就站在爺爺身邊的。可此時人頭攢動,我朝四周張望了一圈,卻并沒有看到念冰的身影。
念冰人呢,怎麽突然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