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說那些光頭和尚，整天四大皆空五蘊皆空，怎的還是要争？”
“因爲‘争’是三界内外，永恒不變的主題，人争一口氣，佛争一炷香，置身事外？誰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所以啊，那些所謂大神通者，還不如俺老牛過得爽利，我們牛家的祖訓就是遇事不決莽過去，爽利的多了！”
“先把你的牛角練到大成吧！倘若你的牛角能達到嬸嬸的地步，遇事不決可以莽，否則最好還是多動動腦子。”
“我才不動腦子，動腦子的事交給大哥就足夠了，誰讓伱是大哥呢！”
“你個不思進取的色牛！”
“你比我思進取，但也比我好色！”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沒什麽，願大哥福壽安康，萬歲萬歲萬萬歲……”
“呸！說凡人萬歲也就罷了，說我萬歲，那不是吃個人參果的事？”
一番插科打诨，到了烏鴉精洞府。
烏鴉精此時正在做飯。
不是給自己做飯，而是給聽谛獸做飯，這頭大笨象實在是太能吃了，做飯就能把人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
烏鴉精一手扶着腰，一手拉着一輛載滿水果的大車，拉到聽谛獸面前。
以前她多是給聽谛獸喂樹木，扛幾棵大樹就足夠它飽餐一頓，近來算到聽谛獸有死劫，吃的不免好了一些。
華夏的傳統，不論人還是神，都是吃飽了好上路，死前盡量吃頓好的。
聽谛獸沒有這方面的擔憂，它甚至連變化爲人體的想法都沒有，長時間的馴化，早已把自己當成神獸坐騎。
烏鴉精把大車拉過去，聽谛獸大鼻子一卷，便把水果削平了一半。
烏鴉精佯怒道：“你個沒良心的大混蛋，指望你幹活半點不行，吃東西倒是比誰吃的都多，你真是個混蛋。”
聽谛獸表示我就是一頭大象，你說的這些我聽不懂，愛怎麽說怎麽說。
這個香蕉很好吃，還想再來點！
最好能來幾個蘋果！
牛大力尴尬的撓撓腦袋，那個“混蛋”罵的顯然不是聽谛獸，而是他。
事實上，喂食聽谛獸并不算勞累。
當初爲了獲取聽谛獸的血脈，呂雲澄不僅帶過去一群獸醫，還從家裏移植過去大批果樹，種滿數百裏山脈。
烏鴉精力氣雖然不大，但一車水果真的不算什麽，距離也不是問題，畢竟她的本體是鳥，直接就能飛過去。
呂雲澄推了牛大力一把，把牛大力扔到烏鴉精身邊，随後轉身離去。
牛大力本就有這個打算，隻是心中還有些糾結，呂雲澄這一推，立刻就順坡下驢，對着烏鴉精沖了過去。
烏鴉精早就感覺到牛的味道，知道是牛大力來了，方才故意指桑罵槐。
見牛大力飛撲過來，毫不猶豫轉頭就是一吻，牛大力心說鴉鴉今日怎的這麽主動，頓時以嘴迎了過去。
不想烏鴉精冷笑一聲，甜蜜一吻到了半途已經成了烏鴉嘴。
纖細鋒利的鳥嘴直刺而來，刷啦啦刺的牛大力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原劇情中，龜丞相算出六大高手合力才能勝過完全體通臂猿猴。
烏鴉精位列其中之一，雖然有湊數的嫌疑，但其神通卻有幾分可取之處。
鳥類神通，一般就是尖嘴、利爪、翅膀、翎羽，能夠把其中之一練到巅峰境界，便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
哪怕大鵬金翅鳥那種高貴血脈，也隻是修行自己的利爪和翅膀，具有鵬程萬裏的神速和利爪抓人的神通。
牛大力的頭發眨眼間被刺成鳥窩，七八根黑色羽毛插在上邊，配合着兩根牛角，看上去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牛大力倒是沒有怨言，畢竟烏鴉精若是真的用力出手，早就已經見血了。
隻是抓亂他的頭發，便證明有舊情複燃的機會，别的自是全無所謂。
“鴉鴉，你真是越來越頑皮了。”
“哼！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幾日前給你傳信，你今日才來，是不是想看我們是不是死了？好安自己的心！”
“鴉鴉，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是真的很擔心你，接到傳信就去找我大哥東華帝君相助，又冒着被打死的風險去找我的父母，這才來晚了一些。”
“東華帝君啊？”
“對！我費勁千辛萬苦，終于把我大哥從閉關中請來了，放心，有我大哥相助，必然可以渡過這次劫難。”
“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就當初呂雲澄對聽谛獸做的事，導緻三界神聖仙佛，隻要有坐騎的，基本上都把自家坐騎看的嚴嚴實實。
雖說神獸孕育後代沒什麽，甚至大多數神獸本就有後裔，比如太乙救苦天尊的九靈元聖，便有許多後裔。
但呂雲澄這方法實在是太……烏鴉精不知該怎麽形容，反正三界騎坐騎出門的神佛，看到呂雲澄就繞路走。
坐騎們本身其實不是特别在意。
至少沒被骟掉的都沒什麽意見！
被骟掉的大多羨慕嫉妒恨！
假如當初在金兜洞，去降服青兕的是呂雲澄，青兕怕是早就跟着跑了。
在意的是神獸的主人，畢竟這事傳出去着實不好聽，隻能把神獸看的嚴實一點，免得呂雲澄牽着對應野獸過去。
另有一點，便是呂雲澄名傳三界的名頭，不是劍術修爲，而是風流成性。
這就導緻烏鴉精一直覺得，牛大力是被呂雲澄給帶壞了，原本是多麽的憨厚老實的牛啊，現在比狐狸還滑頭！
……
玄奘師徒過了小雷音寺，以爲此事就此過去，無心關注，繼續西行之路。
行了約莫一個月，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見幾處園林皆綠暗，一番風雨又黃昏，又到了一處新的山脈。
這處山脈喚作“七絕山”，聽起來似乎是仙山，八成有大妖或上仙。
實際上，這裏并沒有什麽厲害的大妖，也沒有仙風道骨的神仙。
“七絕山”的“七絕”并非是說有什麽七種絕學、七種寶物，而是因爲山上種滿柿子樹，而柿子樹有七種好處。
柿樹和柿子合共有七絕：一益壽，二多陰，三無鳥巢，四無蟲，五霜葉可玩，六嘉實，七枝葉肥大。
呂雲澄當初四處找果樹，也在七絕山采了數百棵柿子樹。
不過剛剛靠近七絕山，迎面而來的不是果樹的香氣，而是一股惡臭味。
這股臭味并不濃郁，但卻像是窖藏數百年的茅廁，臭味已經隐含起來。
此時是開春，陽光不重，也沒有卷山大風，自然不會有讓人作嘔的惡臭。
可一旦到了盛夏，炎炎夏日溫度奇高，烈日籠罩，再加上山風，那股味道絕對能讓人直接臭的昏過去。
玄奘覺得奇怪，便去前方找一個老農夫詢問：“這位老丈請了，敢問這裏是什麽所在？可有什麽妖孽？”
老農道：“你怎知有妖孽？”
“方才我們來到這裏，嗅到了一股臭味，覺得是妖怪造成的。”
“唉，要說妖孽，我們這裏有，但要說這股臭味，卻不是妖孽造成的。”
“那是怎麽來的？”
“是我們自己造成的。”
老農把玄奘師徒迎入家中，說出了這裏的情況。
“我們這裏叫做七絕山，山上長滿柿子樹，得益于這天生的寶物，隻要不是四體不勤，便能混個溫飽。”
玄奘道：“這豈不是好事？”
“好事确實是好事，隻不過柿子長得實在太多，有些可以收起來，有些卻落入一條山路，把山路給填滿。
這麽多的柿子，經曆四季輪回風吹雨打，早就已經發黴發酵，如今味道還不明顯，到了夏天，唉……”
孫悟空想起荊棘嶺之事，略帶譏諷的說道：“天地賜予的寶物，便該收回一些利息，你們平日若是勤儉，把柿子都收起來，便沒有這種事了。”
“說到這事，老朽也無奈啊！”
“哦？怎麽說？”
“大約在八百年前，東華帝君路過此地，施展神通清理了那條路。
其夫人教我們先輩釀造果酒、制作果脯，不僅把所有柿子應用起來，而且增加了收入，讓我們變得富庶。
可惜，有錢了是有錢了，心卻變得越發懶散，八百年過去，那條路已經被重新阻塞，再不能通行。
我們的果脯蜜餞、新鮮果酒，從三百年前，便再也賣不到西方了。”
聽老農這麽說，孫悟空才發現，他的穿着确實比别的地方強，家中也供奉着呂雲澄夫婦的神位。
說話功夫，老農的兒媳婦端來齋飯素酒，還有用柿子做的果脯。
孫悟空吃了一口，問道：“你剛才說這裏有妖怪，是怎麽回事？”
“我們這裏雖然污穢了一些，但衣食無憂，也算是一處寶地，隻不過在三年多前，來了一個妖怪。
那妖怪能夠卷起黑風，不管是牛羊雞鴨，還是男女老少，一發都被黑風卷過去，再沒有回來的！”
豬八戒吐槽道：“你們這裏既然不缺錢，爲何不湊點錢，請法師捉妖？”
“這位長老此言差矣，我們先前曾經請過兩次，一次和尚一次道士。”
“和尚怎的了？”
“那個僧伽，披領袈裟。先談《孔雀》，後念《法華》。香焚爐内，手把鈴拿。正然念處，驚動妖邪。
風生雲起，徑至莊家。僧和怪鬥，其實堪誇：一遞一拳搗，一遞一把抓。和尚還相應，相應沒頭發。
須臾妖怪勝，徑直返煙霞。我等近前看，光頭打的似個爛西瓜！”
“道士怎的了？”
“頭戴金冠，身穿法衣。令牌敲響，符水施爲。驅神使将，拘到妖魑。狂風滾滾，黑霧迷迷。
即與道士，兩個相持。鬥到天晚，怪返雲霓。乾坤清朗朗，我等衆人齊。出來尋道士，手死在山溪。撈得上來大家看，卻如一個落湯雞！”
孫悟空笑道：“看來你們請到了騙子，這可真是賠大發了。”
“可不是麽，不僅請人的錢讨不回來，還要賠他們棺木發送費。”
“今日遇到老孫，算是你們這裏的造化，老孫去幫你們抓了妖怪。”
“我看你，骨撾臉，磕額頭，塌鼻子，凹颉腮，紅眼睛，痨病鬼，不知高低，尖着個嘴，如何能捉妖？”
“你這老頭兒肉眼凡胎，不認識真神，那東華帝君，是老孫的兄弟！”
“休要吹牛，我且問你，倘若捉了妖怪，你需要多少酬勞？”
“俗語雲，金子幌眼，銀子傻白，銅錢腥氣，老孫是積攢功德的和尚，半分酬勞不要，一餐飯已然足夠！”
“好好好！長老需要什麽兵刃？”
“兵刃我有，今日且安歇一晚，明日便幫你們捉了那妖怪！”
老農喜滋滋的離去，豬八戒嘟嘟囔囔道：“你答應的倒是痛快，就是不知那是什麽大妖，有什麽神通？”
“什麽狗屁的大妖？打個裝神弄鬼的騙子都那般費勁，最多不過是剛剛化形的小妖罷了，沒什麽神通！”
“哥哥啊，咱們這一路，那是步步該災處處有難，這裏怎的隻有一隻化形小妖？不要诓騙老豬！”
“春暖花開，大好時節，妖精們也都要放個假，放心，放心，萬事都有老孫扛着，你該擔心别的事。”
“什麽事？”
“沒聽人說麽？後山去往西天那條路被柿子填平，咱們想要過去，必須把爛柿子都收拾了，可不就需要你？”
“你個遭瘟的猴子，好事從來不想着我，掏大糞的事兒把我推出去，我告訴你，我不去，就是不去，不去！”
“你個呆子，不僅懶散，而且不識好人心，這七絕山前有荊棘嶺，後有稀柿衕，雖有寶物卻很難賣出去。
你前掃荊棘，後通稀柿，爲本地百姓開通商路，豈不是大功德？不提以後的功勞，至少能賺一頓齋飯吃。”
沙僧道：“二師兄，這事兒你若是不去做，我可就去了，雖然髒了點，但沒有危險，還能賺大功德！”
豬八戒道：“好你個沙悟淨，看起來憨憨的，實際上心眼最是多，這活兒讓你幹你會幹麽？還不是我的事？”
沙僧道：“小弟在天庭也有一些舊相識，請人走一趟不就行了？”
“請人請人，哪能白請，而且這事誰能比我更擅長，明天我就通了那什麽稀柿衕，讓你們看看老豬的本事！”
豬八戒翻了個身子，縮在牆角沉沉睡下，衆人也都各自睡下。
翌日清晨，孫悟空去捉妖。
倒也無需特别找尋，七絕山妖氣濃郁之所隻有一處，過去就能尋到。
妖怪也無甚本事，隻是一條修行有成的大蟒蛇，距離化形都差了一些。
不過這大蛇着實比較長，而且還有一樁特殊，便是死法屬于西遊唯一。
前文說過，西遊武評沒法做。
孫悟空變成蚊子摸過去，對着腦袋給一棒子，或者潛入腹中法天象地，有幾位大能可以支撐得住？
偷摸過去給一棒子，沒這麽死的！
鑽肚子很多次，但大多數隻是在逗着玩兒，下死手的唯有這條大蟒蛇。
可見，孫悟空一直都知道鑽肚子這等戰術，隻是别的時候都沒有使用。
爲何不用？
廢話！
弄死有背景的怎麽辦？
從首次聽到“棒下留人”開始，孫悟空就知道不能随便揮棒子了！
孫悟空輕松搞死蛇精，豬八戒也開始了一陣劇烈的“豬拱槽”！
拱開一條山路，對于豬八戒而言，還真就不算是什麽大事。
變化爲本體，化爲一頭身高體壯的巨大肥豬，對着發酵的柿子就是一頓狠拱，一邊拱一邊吃，待到拱過七絕山，豬八戒也變得暈暈乎乎。
爲何暈乎？
卻是柿子發酵，上半部分固然是惡臭無比，卻也形成部分果酒，甚至還有數百年時間凝成的精粹酒膏。
山間最爲珍貴的猴兒酒，便是這麽釀出來的，比昔年鳳凰山的更佳。
這等寶物，卻在不知不覺間盡數入了豬八戒肚腸，喝了這麽多，仙體也承受不住，醉的東倒西歪。
豬眼朦胧之中，似乎看到眼前有個黑袍黑甲的猴子，猴子的樣貌和孫悟空很相似，唯獨眼睛暗紅，如飛鳳般傾斜而上，頗有幾分邪異鬼祟。
豬八戒哼道：“這可真是奇了，猴子什麽時候做了這個打扮？莫非有兩個大師兄？古怪，古怪，也忒古怪！”
“噗通！”
豬八戒醉倒在地。
猴子右手一揮，一大群妖魔鬼怪包圍而來，要把豬八戒生擒回去。
恰在此時，金箍棒淩空而落。
“轟！”
靠的最前的老虎精被一擊轟殺，孫悟空喝道：“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孫悟空，你不認識我了？”
“你是……通臂猿猴？”
“沒錯，就是我，萬妖國主，超天大聖通臂猿猴，今日我來此，就是要與你一決勝負，再拼輸赢！”
“你有完沒完啊！上次不是已經打完了麽？你怎麽還要與我動手？”
“一日不敗你，我便一日不休，孫悟空，你放心，當初你放我一次，倘若我赢了，也會放你一次！
不過作爲代價，你要回花果山當你的美猴王，取經的任務就是我的！”
孫悟空無奈的說道：“既然你一定要堅持，那我隻能讓你看到差距了！”
“差距？說得好，今日我便要讓你看看，你與我之間的差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