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在半空輕輕一點，呂雲澄身上迸發出一股灼熱的氣血，身體如同炮彈一般到了法海身前。
心劍神訣——心冷·劍銳！
天心劍勢——天意·劍絕！
對于呂雲澄這種修爲而言，招數變化已經全無任何意義，重要的是招式意境，是天地元氣，是劍氣橫空。
如果忽略四散飙射的劍氣，出手招式則是古龍式的極簡極純，也可以說是化繁爲簡、大道至簡。
千軍辟易、流星趕月、批亢搗虛、逆流捧沙、鐵血長空、法通靈岸……
風起雲湧、風輕雲淡、風舉雲飛、風馳雲卷、風谲雲詭、雲橫絕嶺……
鐵血十二式！
大旗風雲掌！
如果說“劍一·淚痕”是呂雲澄畢生劍法之起始，那麽鐵血十二式和大旗風雲掌，便是呂雲澄畢生武道之起始。
不！
應該說是畢生修爲之起始。
呂雲澄的一切均是源自于這兩門掌劍絕學，随着修爲提升，這種唯精唯純的武技沒有分毫褪色。
簡單、淩厲、果斷、強猛、有效。
大道至簡！
十二個劍法基礎式子，十個掌法基礎式子，在呂雲澄手中循環衍化，随手一揮便能卷起漫天風雲。
刺芒劍、三才朝元、四方肅斂、五靈歸宗、化相真如劍、千方殘光劍、上清破雲劍、九幽淬寒劍……
瓊華派諸多秘術，随着呂雲澄引動風雲之力，自然而然的施展。
這些術法大多是法武合一，經過呂雲澄的修改完善，更是能于武道中施展術法，能于術法中爆發武道。
每出一招，每用一式，均是世上最爲淩厲的實戰殺伐之術。
擎天禅杖和淚痕劍瘋狂對轟，劍氣和佛光相互糾纏、湮滅，好似一杯攪拌的非常勻稱的卡布奇諾。
法海整個身軀都變得金燦燦的。
金燦燦的皮膚，金燦燦的骨骼，金燦燦的血液，好似通體用黃金鑄造。
這是佛門的金剛法軀，天下最強的煉體心法之一，練到大成之後，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力大無窮。
法海能夠擡起金山，一是因爲金山寺的護寺大陣，二是因爲大威天龍法相和拂塵，三便是這金剛法軀。
雖說被斬的鮮血淋漓，很多地方的傷口甚至深可見骨。
但那不是因爲金剛法軀弱，而是因爲呂雲澄的劍實在是太狠、太利。
呂雲澄的修爲或許不是本世界最強的，但近戰殺伐，或許唯有蚩尤複活，才能與之相提并論。
換做是别的對手，和呂雲澄貼身近搏這麽多招，要麽被劍氣轟成齑粉，要麽被淚痕斬掉頭顱，絕無其他可能。
佛光一次次被劍氣湮滅，又一次次重新彙聚，其中甚至多出了一絲漆黑色的氣流，顯得又邪異又奇詭。
法海并沒有因受傷而氣餒，也沒有拉開距離使用術法，反而越打越瘋狂，似乎鮮血和創傷能夠刺激潛力。
崩碎的佛光散溢在身後，逐步形成一個寶相莊嚴的佛陀虛影。
這佛陀既非如來法軀，也不是地藏王菩薩，更不是觀音菩薩、文殊菩薩。
不是降龍羅漢，不是伏虎尊者，不是韋陀護法，不是八部天龍。
靈山諸佛、菩薩、羅漢、伽藍，全部都不是，任何一家寺廟都絕沒有這個樣子的佛陀，絕對不會有。
可這佛陀之上卻明明白白環繞着恢宏佛光，如果能夠把這傳出去，法海足以成爲佛門一脈分支的祖師。
成宗做祖！
但這佛陀傳不下去。
不是因爲呂雲澄的殺劍，而是因爲佛門各大宗門，絕無一派同意傳承。
金光璀璨的佛陀上，微微的纏繞着一絲黑氣，如同籠罩了一層薄紗，看起來霧蒙蒙的，更顯幾分威嚴。
而在佛陀的心口處，濃郁的黑氣凝成一條小蛇，不斷地啃齧佛陀心口。
黑氣順着小蛇啃齧的傷口，源源不斷的彙入到佛陀體内，原本寶相莊嚴的佛陀，變得越發的張狂跋扈。
呂雲澄何等眼力，豈能不知這是法海此時的心理狀态！
佛光凝聚的佛陀是他的佛心，黑氣是心頭雜念，小蛇是心魔。
心魔不斷地啃齧佛心，雜念不斷地沖擊而入，降妖伏魔本是正氣凜然，卻因爲執念而成了心魔。
殺戮越多，魔念越重，最終陷入到心魔的陷阱，一世修爲付諸流水。
甚至對于法海這等修爲而言，心魔會随着他的轉生而轉生。
莫說一生一世，便是三生三世、九生九世，也難以擺脫心魔的影響。
法海知道自己入魔了麽？
知道。
大多數人都不能看清自己，也就是所謂的——知人而不自知。
法海卻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的内心狀态。
但這已經是深入骨髓的執念，而且随着執念心魔越發加重，反而有一種脫胎換骨、更上層樓的感覺。
蓦的，金光佛陀雙手結“成就一切大光明印”，高聲喝道：“佛法無邊，回頭是岸，阿彌陀佛，吽！”
小蛇化爲了小鬼，狂笑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需要回頭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才對！”
話音未落，小鬼再次化爲小蛇，順着啃齧出的傷口沖入到佛陀體内。
黑金兩色神芒照耀天空，佛陀虛影明滅不定，連呂雲澄都忍不住停手，想要看看法海究竟能夠修出什麽。
“佛！”
金光璀璨，梵音陣陣，佛印順轉。
“魔！”
黑氣沖天，鬼哭狼嚎，佛印逆轉。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即便同時處在一個人體内，也該是泾渭分明，比如說是一半寶相莊嚴一半嚣張跋扈。
可當迷霧散開的時候，衆人卻驚訝的發現，佛陀和魔念竟然完完全全的融合在一起，二者不分彼此，容貌也完完全全化爲法海的形貌。
佛魔合一，不謂佛，不謂魔。
如果非要類比的話，很像是催發瘋血、魔刀、冰心訣、魔心渡的聶風。
萬物随心轉，魔心爲己用。
佛也好，魔也罷，全部都是自己的力量，又何必把其中一樣排斥出去呢？
擎天禅杖、伏魔印、降妖缽、無妄佛珠，四件佛寶被魔火熔煉爲一體，化爲一把造型奇詭的長劍。
此劍以黑金兩色爲主，劍柄金黃，護手部分雕刻成佛陀并飾以銀輪。
劍身刻有六字大明咒，劍鞘镂空，寶劍入鞘時亦可見六字大明咒。
“呼~~”
法海長長的呼出一口煙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呂雲澄，剛才那麽好的機會，你爲何沒有出手？”
“原本我想着，讓你依靠金山寺的護寺大陣和我對戰一次，但陣法被我女兒毀去，金山寺也被轟成廢墟。
如果這麽擊敗你，我覺得你一定會存在遺憾，而且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究竟能夠修出什麽樣子的佛魔法相。”
“哼！六道同墜，魔劫萬千，引渡如來，你可以稱我爲——魔羅漢！”
“魔羅漢？”
“這就是我的佛！”
“很久以前，我家鄉曾經流傳過一句話，不會入魔的佛門修士，不是真正的禅修，沒想到今日終于遇到了。”
“所以，你也沒有遺憾了。”
“能告訴我你這把劍的名字麽？”
“一切邪魔，如是我斬！”
“好名字，請出手。”
“吽！”
法海口誦佛号，魔羅漢的虛影盡數融合到體内，皮肉傷口盡數愈合，面部出現了一道道張狂霸道的魔紋。
尤其經過眉心的一條，黑金閃亮，流光溢彩，好似能夠看破一切的慧眼，又像是窺探一切破綻的魔眼。
佛光一閃，脊柱扭動，黑金長龍沖天而起，龍口張開，佛燈魔火對着呂雲澄噴吐而出。
天龍吼！
呂雲澄骨骼震顫，龍脈劍骨的威能盡數爆發，一條更加威武、更加張狂、更加霸道的長龍破空而起。
降龍十八掌——飛龍在天！
巨龍環繞的掌印從天而落，狠狠地轟擊在佛燈魔火之上。
金光四射，火焰飛騰，烈火飛煙之中，兩道人影再次對撞在了一起。
兵刃碰撞之聲不絕于耳，淚痕劍和如是我斬短短時間交鋒數百上千次。
勁力四散飙射，排風穿雲，方圓數百裏的天地元氣，被攪的混亂不堪。
呂雲澄劍法一如既往的狠厲，招招不留情面，法海的劍法則既有佛法的厚重，又有魔念的張狂。
七夜等人不得不後退數十裏，撐起真元護罩，否則按照兩人交手的威勢，怕是一戰過後，整個蘇杭之地都會變成寸草不生的廢墟。
紫萱提前讓白雲幫忙轉移百姓，損傷的不過是城池财物，這些都可以在日後提供補償。
以玄心正宗的手段，縱然真的打成了廢墟，也可以在短時間内重建。
呂雲澄不在乎，入魔的法海更加不在乎，出手恣意張狂，黑金兩色的光芒中，不知何時又多出一抹血紅色。
法海飛空而起，如是我斬如同靈蛇一般飛流環繞，半邊天空滿是魔雲，漆黑濃重的雷霆霹靂片刻不停。
“外道邪魔，迷離世途，一切奸惡，如是我斬，一氣動山河！”
百丈劍氣驟然轟出，數之不清的魔紋佛印封鎖周圍空間，天地元氣變得極緻扭曲，無論如何天人合一，也借不到一絲一毫的力量。
呂雲澄雙目一凝，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随之而震顫，一道道劍氣形成龍卷狂風，把周身上下牢牢護住。
不等法海的“一氣動山河”轟至，呂雲澄的強招已然出手。
劍一·終極二改·浩浩蕩蕩蕩乾坤！
平生進退如飙風，一睨人才天下空，獨向蒼天橫冷劍，何必生吾慚英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強招對轟，驚天地，泣鬼神，數百裏内清晰可聞。
呂雲澄有龍脈劍骨護身，身體韌性超凡脫俗，龍吟聲中，數千上萬道劍氣飚射而出，籠罩四方虛空。
千方殘光劍！
法海初成魔羅漢，戰意達到了此生最高，強壓體内翻騰氣血，毫無顧忌的催動真元，佛掌魔劍同時轟出。
大乘一帆引！
……
呂雲澄和法海鬥的激烈，進入蜃樓修養的紫萱恢複了幾分體力。
随手打開蜃樓的控制閥，順着氣機牽引，追尋到了金山寺的萬佛洞。
她本以爲諸葛無爲被囚禁在雷l峰塔内，因此先前出招全無顧忌，上來就是開動潛龍迅猛沖擊。
好不容易轟開陣法，滔滔水流蕩平金山寺，卻發現金山寺衆僧都在後山的萬佛洞，正在催動佛光梵音，要把諸葛無爲強行渡化。
這些僧人全都進入到深度入定的狀态，雖然外面鬥的激烈，金山被搬來搬去，又有洪水灌注其中。
他們卻對于外界一無所知，隻顧催動法器，低頭誦經。
諸葛無爲被繩捆索綁，處在衆僧包圍之中，雖然修爲被盡數封閉，脊背卻挺得筆直，沒有絲毫臣服之意。
紫萱看得欣喜，拔出碧玉簪，對着諸葛無爲飛射出去。
諸葛無爲周身有佛光環繞，但碧玉簪有吸攝之能，本就克制諸多護體防身類的禁制術法，碧綠色的光芒一閃，把佛光刺破一個小窟窿。
“嗖！”
輕輕一個回旋，碧玉簪刺破捆縛諸葛無爲的繩索，點中他丹田的禁制。
光芒閃爍，内外夾擊，禁制瞬間被破解，諸葛無爲的修爲盡數歸來。
搬山填海都沒有醒來的衆僧，随着諸葛無爲的劇烈波動而驚醒。
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和尚，擡眼看向一旁的紫萱，怒喝道：“孽障，你想做什麽？你可知犯了何罪？”
紫萱厲聲道：“你抓我師兄，強逼他落發出家，可知犯了何罪？”
“師妹，師父他老人家……”
“來了，正在外面暴打法海。
你們還不知道吧，金山寺的護寺大陣被我打破，法海也已經入魔了！”
紫萱一個閃身到了諸葛無爲身前，一把攬住諸葛無爲的肩膀。
“今天我就要帶他走，我看你們哪個敢攔我！”
諸葛無爲露出一個蛋疼的表情，心說這話怎麽覺得有點怪，難道不應該是你被抓了然後我說麽？
“大膽妖孽，還不快快……”
“轟隆！”
話音未落，萬佛洞發出了劇烈的搖晃，衆人探出神識觀察，發現呂雲澄和法海已經鬥到白熱化，莫說金山寺，整座金山已經被削平半數。
若非萬佛洞在後山，而且處于地底部位，恐怕早就享受到兩人的劍氣狂轟濫炸了。
方才喝罵的老僧心中驚駭。
他當然知道抓了諸葛無爲，玄心正宗絕不會善罷甘休，沒想到這麽快就找上門來，而且打的如此激烈。
這已經不是佛道兩家經常性的論道滅神，而是直接開起了滅門之戰。
倘若呂雲澄取勝，後果自不必說。
倘若法海取勝，看他那魔氣環繞的樣子，金山寺傳承也該斷了。
想到此處，衆僧皆心神不定，就連法海的弟子能忍，也露出迷茫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子，隻知道今日之後，金山寺就不存在了。
紫萱小聲道：“師兄，外面打的這麽激烈，現在出去也沒什麽用，不如暫時這裏休整一番，如何？”
“師妹說的對！”
莫說諸葛無爲沒多少力氣，就算是精神完足的狀态，他也不會出去的。
否則很可能會受到“誤傷”。
想到此處，諸葛無爲面上出現幾分糾結之色，師父很好，但想要把師父變成嶽父，那可就難了。
尤其這個師父是個女兒控。
他暗搓搓的打聽過，師父在諸天萬界還有四個女兒，全部都已經成年，并且都沒有嫁人！
諸葛無爲非常有理由懷疑，呂雲澄把追求者們都給打跑了。
天可憐見，真不是如此。
曉夢天生喜歡修道，千泷的興趣愛好在于觀星占蔔、機關器械。
馨瑤靜娴，一個想當花木蘭、穆桂英、秦良玉那種女将軍，一個比石青璇更加清冷如仙。
至于諸葛無爲的幾個師兄，沒見過那四個女兒，總不能隔空婚配吧？
所以，絕對是諸葛無爲想多了，呂雲澄是絕對不會誤傷他的。
不信就出去試試！
……
“轟！”
兩把長劍再次對轟在一起，呂雲澄和法海同時後退數十丈。
法海嘴角溢血，氣勢絲毫不落，左手在嘴角輕輕一抹，随後又把鮮血抹上額頭的黑金魔紋。
伴随着一陣金光，魔紋如同眼睛一般張開，一股蘊含着溫潤佛光，以及霸道魔念的光芒在眼中彙聚。
如是我斬在法海右手掌心回旋，恢弘的劍氣直沖天際，崩天裂地、震驚寰宇，甚至蔓延足足千丈。
“佛！魔！”
法海發出含混不清的梵音，眼中的精光和千丈劍氣融爲一體，對着呂雲澄的頭顱直沖而下。
“入佛魔無間，步梵天心變，踏贖道之行，曆萬劫不複，呂雲澄，這便是我的最終一招。
——蓮華聖路開天光！”
“既如此，且接我一招！”
劍一·終極三改·劍挽天華步蒼穹！
靛羽風蓮，墨淵水蓮，業火紅蓮，寒漪清蓮忘紅塵，清香白蓮素還真！
周天寰宇，忽變作一片蓮花世界，每片蓮葉都有丈許大小，以劍氣組成，形态各不相同。
葉底昂立着一根金色根莖，花卻是純白色，大約尺許，雖含苞未放，卻清香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