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事很好聽。”
“講故事是我的愛好之一。”
“但你的故事有一處缺陷。”
“什麽？”
“你方才說，獨孤戀兒把傾城之戀簡化爲‘情傾七世’，傾城之戀不能傳給獨孤家的後人，這情傾七世，總是可以傳授的吧？”
“當然不可以。”
“哦？”
“傾城之戀是一刀傾城的強招，強如關羽也不能完全操控，更何況是武功遠不如關羽的獨孤戀兒？即便是根據秘籍簡化，也有一些缺漏。”
“什麽缺漏？”
“傾城之戀和情傾七世都是至陽至剛的武學，施展之時，瞬間調動巨量的陽氣，會嚴重影響體内的陰陽平衡。
如果根基不夠，便會遭受反噬，行銷骨瘦，好似骷髅一般，唯有催動功力之時才會恢複血肉之軀，卻面如重棗，形如關公。”
調動全身陽氣，影響陰陽平衡的武技，呂雲澄也練過，那就是驚濤掌。
隻不過驚濤掌的缺憾之處是生不出兒子，并且早已随着劫力淬體而解除，情傾七世的缺憾卻是解決不了的。
至少目前把情傾七世練到極限的那位，她的身體已經病入骨髓，就算讓小鳳凰貢獻一滴鳳血，也是無用。
三國時代至今已經一千多年，華恩的後人卻沒能把情傾七世修改完善，混到現在竟然隻餘下四個人，能力當真是不怎麽樣。
最關鍵的是，餘下的這四人組合也特别的有趣。
武功高強，由于修行情傾七世聲音忽男忽女的姥姥，兩個喜好男色、妖媚誘人的“蜘蛛精”，還有一個清純仁善、外柔内剛的夢。
如果把關帝廟換成蘭若寺，《倩女幽魂》可以直接開拍了。
聶風兼具甯采臣的儒雅溫和以及燕赤霞的絕世武功，可以一人身兼二角，片酬都省下來一份。
就在呂雲澄腹诽自家徒兒的時候，姥姥也在和夢商議聶風之事。
呂雲澄給劍聖講的故事，是她們家族代代相傳的，她們早就想過，那所謂的風星雲星會不會是聶風步驚雲。
隻不過風雲二人的武功實在太高，再加上純陽道宗“玉佩劍氣”的大名，他們也無可奈何。
那兩個“蜘蛛精”四夜、五夜想要用美色誘人，可步驚雲去年成親，雪緣天姿國色，根本就誘惑不得。
算來算去，唯一可行的就是聶風。
原本還想着怎麽接觸聶風，沒想到聶風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姥姥對此很是滿意，夢對此比較糾結，夢的兩個姐姐四夜、五夜卻心懷不滿，對夢連連譏諷。
早在看過聶風的圖畫的時候，她們兩人便對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色垂涎三尺，沒想到聶風卻和自家那個醜八怪接觸上了，這可真是惱人。
事實上，夢并不醜，就是臉上有一道紅色疤痕，若是把疤痕去了，容貌絕不會遜色雪緣半分。
畢竟，到了面上同樣有疤的“第二夢”那裏，可是誕生了一個經典段子。
——平平無奇古天樂，容顔醜陋蔣勤勤！
聶風自是沒聽過這個段子，他隻是覺得和那個夢姑娘非常的投緣。
“緣”這個字很難說。
因爲“緣分”既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數學公式，更不是可以拿在手中把玩的物件。
“緣”是一種心理上的隐約感覺，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看不上這輩子基本上也就沒機會了。
如果說步驚雲的緣是失憶狀态下，命運給予他的兩次溫情，那麽聶風的緣就是夢，随風潛入夜的夢，虛幻如鏡花水月的夢。
夢是很難把握住的。
因爲夢是缥缈的、虛幻的、不可捉摸的，比風還要飄渺、還要虛幻、還要不可捉摸。
夢裏面什麽都有，夢醒之後卻終歸是一場空。
因此，即便經曆了三個夢，在最後的最後，屬于風的隻有雲。
當然，屬于雲的也隻有風。
……
夢的主職并不是賣唱，那是她的愛好，她希望把那段故事唱給更多人聽，讓更多的人了解關羽，實際上夢的主職是大夫。
理論上來說，夢不僅是關羽之後，還是華佗後人，醫術天賦甚至略勝神醫半籌，年紀輕輕便已經學會了接駁斷臂的絕技。
獨孤一方對于治下百姓異常嚴苛，甚至到了變态的地步。
他不允許城内大夫給百姓治病，所有大夫都隻爲城主府的“天龍人”服務。
唯一的例外就是夢。
因爲夢并沒有開醫館，而是在關帝廟外的小房屋裏面義診，不收診金，免費贈藥，頗有醫道聖者的慈悲風範。
聶風再次遇到夢的時候，夢正在給周邊的百姓義診。
她的身邊還有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是一對兄妹，哥哥叫小南，妹妹叫小貓。
經曆過那一次水災之後，聶風非常懂得怎麽和小孩子打交道，去一旁的包子鋪買了幾個肉包子，塞給小南小貓，夢的身邊就隻剩下他。
對于聶風的到來，夢覺得開心，那是屬于少女朦胧的愛意，同時也覺得驚恐，那是來自于家族的責任。
“醫者仁心，夢姑娘果然有一顆善良美好的心。”
“你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師門教導，對于善良的人，要盡量給予幫助。”
“你的幫忙就是把我的兩個幫手趕去吃包子？”
“他們兩個小家夥也是好人，而且肚子餓了，我自然也要提供幫助。”
“天下需要幫助的好人那麽多，你一人之力，幫的過來麽？”
“隻有我一個人，自是幫不過來，所以我找了很多願意幫忙的人，一起去幫助别人。”
“如果有人要阻止你呢？”
“誰？”
“你看那邊。”
夢指了指一旁的樹林，十幾騎正在疾馳而來，他們是城主府的侍衛，不是爲了圍殺聶風，而是要向這些貧苦百姓征收苛捐雜稅。
聶風歎了口氣，道：“接下來的事情有些殘酷，還請姑娘閉上眼睛。”
“更殘酷的我都見到過，還會怕這些麽？”
夢的聲音還未落下，聶風的身子已經如同旋風一般卷起，風神腿踢向那十幾個侍衛。
不是夢說話緩慢，而是因爲聶風的速度比聲音更快。
一年前，聶風十六歲的時候，他的速度就已經超越了聲音。
由于呂雲澄爲他打下堅實的根基，聶風的修爲不僅沒有停滞，反而越來越快，到如今已經快的看不見影子。
比風更快，比風更急。
那十幾個侍衛隻會欺淩弱小，何曾見過這等神妙武功，被踢的筋斷骨折，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你們幾個家夥聽着，獨孤一方刻薄寡恩，你們丹田被廢，筋斷骨折，失去利用價值，回去難逃重處，不如趕緊離開，投奔他處。”
“你……你是誰？”
“我如果是你，絕不會問這種毫無價值的問題，而是立刻上馬逃命，用最快的速度，逃到天下會，或者是純陽道宗的地盤。”
侍衛們對視一眼，互相攙扶上馬，然後用褲腰帶把自己捆在馬上，強忍着疼痛，騎着馬快速離去。
夢好奇的看向聶風，問道：“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如果他們回無雙城，固然會遭受懲罰，這些百姓也可能遭遇報複，現在他們逃離，管事的忙着追他們，就沒空管這些百姓了。”
“獨孤一方呢？”
“如果連這十幾個人都要管，獨孤一方便是生了十個腦袋，也給累死了。
況且麾下出了逃兵，是不小的罪，哪怕隻是爲了自保，他們的上司也會盡力掩蓋下來。”
“你考慮的還真是仔細。”
“我初次行走江湖的時候，也犯過一些錯誤，有時還會連累無辜，或者把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
直到細細研讀師父著作的《江湖常識》，才發現很多事情，都有更加妥帖更加合适的解決之法。”
“那本《江湖常識》，還告訴你什麽了？”
“如果在某處地方，聽到一個流傳許久，但和外界傳聞相差很大的故事，那一定是特殊的機緣。
如果在某個強大勢力的總壇，有人敢直呼勢力首領的名字，這個人一定不屬于這一方勢力。”
“呂宗主真是一個厲害的人。”
被看出了破綻，夢也不繼續僞裝。
或者說這就是她主動露出來的，好讓聶風離開她，離開無雙城，離開這個是非地。
她既不想傷害聶風，也不想違背家族的誓言，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聶風主動離開。
隻要聶風回到純陽道宗，那就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
可她不知，聶風比她更加的成熟，無論經驗還是反應都超越她。
聶風不會走，也根本不想走。
“我師父非常的厲害，所以，夢姑娘如果有什麽憂郁，不妨直接講出來，就算我解決不了，還有我師父。”
“你不怕呂宗主覺得你無能麽？”
“師父很厭惡兩件事，一是明明可爲卻主動放棄，這叫意志薄弱、軟弱無能，二是明知不可爲，卻硬着頭皮非要上，這叫逞強好勝、魯莽愚蠢。”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不應該是熱血激昂的勇士麽？”
“那要看有沒有退路，沒有退路放手一搏，那是真正的勇士，有更好的選擇卻逞強好勝，那就是愚蠢的莽夫。
師父希望我們能夠勇敢，卻也希望我們懂得退讓，過剛易折，過柔易彎，剛柔并濟才是真正的堂皇正道。”
“你有一個很好的師父，但我并沒有憂郁，也不需要你的幫助。”
“那就讓我來幫你熬藥吧，純陽道宗有許多醫書典籍，我的小時候，也看過一些。”
“我聽說純陽道宗的總舵是一艘巨大的樓船，那裏面藏着富可敵國的珍寶和絕世無雙的秘籍。”
“富可敵國的珍寶我沒見到過，蜃樓内最多的是書卷，古往今來的書籍，幾乎全部都有。”
“華佗的《青囊書》也有麽？”
聽到聶風說蜃樓有古往今來所有的書，夢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青囊書》。
“沒有，但是有扁鵲的《難經》和孫思邈的《千金方》。”
“真的？”
“我不喜歡說謊。”
……
不遠處，兩個人靜靜地看着這對少男少女。
一個是呂雲澄，捋着自己颌下三寸短須，感歎孺子可教，聶風現在已經可以出師了。
自從曉夢出生，呂雲澄便開始蓄養胡須，一來是當爹了，要和過去做出分别，二來年歲已經不小，再做年輕公子裝扮，總有些老黃瓜刷綠漆的感覺。
時至今日，連千泷都已經成年，胡子卻保留了下來。
雖不是美髯公那種三尺長髯，但配合着呂雲澄獨特的氣質，既有仙風道骨的潇灑，又有沉穩如山的威嚴。
說到年齡，哪怕是須發皆白、壽元無多的劍聖，年齡也是小于呂雲澄的。
兩人站在一起，不說被誤認爲是爺孫，大部分也會覺得是父子、叔侄。
本世界雖有無數神功秘法，駐顔之術卻是不多，長生未必不老，不老未必長生，能夠同時保證長生和不老的，不超過一掌之數。
呂雲澄從一些低武中武世界帶來的心法武技，到了本世界反而有特殊的優勢，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另一個暗中觀察聶風和夢的，是一個頭發幹枯花白，看起來行将就木、命不久矣的老婦。
這老婦就是夢的姥姥，把情傾七世練到了最頂峰的功力，也因此而病入骨髓、無藥可醫。
昔年獨孤戀兒曾經爲華恩打造了兩雙手套，名喚“無敵霸手”，能夠把自身功力提升一倍，姥姥憑此手套，功力甚至超越雄霸。
不過如果姥姥和雄霸生死相搏，死的一定是姥姥。
不同于四夜五夜，姥姥對于聶風和夢的緣分，倒是非常的理解。
她看過有關步驚雲和聶風的資料，對于兩人的喜好有一個大概的了解，兩人均是更加看中内心的人。
夢的内心澄澈如明鏡，對于聶風的吸引力遠遠勝過絕色美人。
很好！
隻要夢成功把聶風吸引住，獲取傾城之戀，她們就有了永遠守護無雙城的力量。
而且，她們家族隻餘下四個女人，如果讓資質最優秀的夢和聶風結合，誕生的後代，一定是天賦異禀之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