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絲萬縷的“發劍”如同絞肉機的飛輪一般碾壓而來,如果不加抵禦,那和被投入絞肉機沒有任何區别。
但想要如同開戰之時那樣,以五行生克卸掉這些“發劍”的力量,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卸不掉,而是一瞬間攻過來的劍氣實在是太多,他的雙手十指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瞬間點出上萬次。
東皇太一雙手快速結印,陰陽家的諸般手印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渾厚的陰陽五行之氣凝結成一個順着“發劍”旋轉的輪盤,如果呂雲澄繼續出手,便會被卷入其中,莫說頭發,連頭皮都會被切下來。
手印克制了“發劍”,但呂雲澄還有雙手雙腳,還有更進一步的殺招。
萬千烏絲之後,藏着一道融合百劍千鋒,萬招億式的劍氣,就好似花朵凋謝後,結出的那顆汁水飽滿的果實。
這一招已經不再是“劍氣”,而是更進一步的“劍”。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的本質并不是劍法,而是結合了劍術精華的獨特氣功。
這門心法施展到極緻,有兩種不同的變化。
一種歸于“劍”,可以如同戰神殿一般,讓自己的劍意存留千年, 甚至能夠被後來人引動, 重新發揮出戰天鬥地的威能。
一種歸于“氣”,周圍盡是領域氣場,整個氣場都爲自己所掌控,随心所欲, 随意揮灑, 心之所至,劍之所至。
呂雲澄此時用的這一招就是“劍”。
劍意從頭頂百會穴洶湧而出, 看似平平常常, 實則已經盡顯智慧、盡得風流、盡蘊精華。
寶劍沒有出匣,但卻可以施展任何一種寶劍的劍意。
劍氣徹底凝聚完成的一瞬間, 劍意也變成了狂傲無雙的天問劍意。
劍七·改·落星!
周天星辰三萬六, 遇我也需盡低頭!
十年前這一招隻是草創,如今已經徹底完成,極緻的狂、極緻的傲, 呂雲澄甚至想不出“再改”應該怎麽改。
東皇太一雙手之間的陰陽之氣盡數化去,返還爲最原始、最混沌的狀态。
面對呂雲澄層出不窮的強招猛攻,他不得不提前打出這招底牌。
正所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定吉兇, 吉兇生大業。
而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爲一, 即是太初、太一也!
因此,東皇太一這招返本歸元的絕學,便名爲——太一印!
“轟!”
印和劍轟然對撞, 兩者又同時散溢開。
天地失色、無形劍氣、以偏概全、天敵、劍氣、劍。
呂雲澄已經攻出六招,前五招均被破解, 但散溢的氣勁仍舊存留于周圍, 此次散溢的劍氣和前五招殘留的勁力融合, 便是呂雲澄的第七招。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破體無形劍氣!
無形劍氣!
劍氣!
氣!
時至今日, 呂雲澄終于用出了設想中的另一重本質的強招。
此處是陰陽家最核心的所在,東皇太一在此觀星數十年, 早已和周圍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融爲一體,可随着氣勁擴散,整片天地都成了呂雲澄的領域。
沒有先天後天,沒有破體離體, 沒有有形無形, 沒有劍意劍招, 隻有彌漫籠罩整個觀星台的領域氣場。
不需要抖眉,不需要瞪眼, 不需要晃頭,不需要彈指。
隻是心念一動, 或無形無質,或有形有質,或有形無質,或無形有質的勁力便會到達東皇太一周身要害。
東皇太一隻覺得進入到一片刀劍組成的叢林, 上下左右盡是緻命的危機。
好在,他這些年的觀星, 也不是在浪費時間。
呂雲澄的氣場是以自身功力凝聚而成, 觀星台本身卻實實在在是東皇太一的領域。
方才兩股勁力對轟, 又同時散開, 呂雲澄的劍氣相互結合, 形成領域氣場的同時,東皇太一的真氣也和觀星台融爲一體。
兩種截然不同的領域從成型開始便在極限拉扯、瘋狂對拼。
呂雲澄的領域劍意凜然,淚痕劍意、紫微劍意、削香劍意、白雲劍意、湛盧劍意、天問劍意盡數蘊含其中。
忽而殺氣沖天,忽而變幻莫測,忽而美妙絕倫,忽而高遠飄渺,忽而正氣浩然,忽而狂傲無邊。
除了孤注一擲的“十步一殺”,呂雲澄一生所學全部劍法,盡數在這其中。
東皇太一的領域如同星空一般神秘悠遠,周天亮起三百六十五盞明燈,就好似三百六十五路星辰,而東皇太一就是星辰的主宰, 星空的神王。
神秘的, 悠遠的,詭異的,未知的,威嚴的,輝煌的。
很難用一種具體的詞彙描述東皇太一這一招,想來想去,隻餘下四個字——東皇太一!
這一招是陰陽家全部絕學的統合,是東皇太一的“魂兮龍遊”,也是他的本心、本身、本神。
東皇太一的魂兮龍遊凝形出來的,便是楚地神話傳說中的神王——東皇太一!
兩人的勁力瘋狂的撕扯、對轟、破碎、重聚,散溢的勁力把周圍的一切盡數轟成粉末,隻餘下腳下這座觀星台。
這座巨石平台早就已經粉碎,隻不過被呂雲澄和東皇太一以真氣凝聚,隻要兩人真元散去,立刻就會化爲齑粉。
“九招之約,七招就已經鬥到了這等地步,餘下的兩招,不知呂兄還有什麽高招?”
“十招之約咱們打了九招,九招之約卻一定要打完,爲了最後一招,我就先用一招防守招式來蓄力吧!”
話音未落,呂雲澄的領域氣場已經快速收起,緊貼在先天罡氣上,循環不斷的環繞在周身,東皇太一諸般強攻,也隻是微微顫動。
劍氣護體!
劍客大多崇尚攻擊,以攻擊作爲防守,但想要一劍破萬法卻是難上加難。
可若是分心修行護體罡氣,卻又少了幾分純粹和決絕。
因此,一些高明的劍客,會以自身劍氣組成護體罡氣,不僅防禦力極強,還能防守反擊,是一種以守爲攻的獨特手段。
劍氣本爲攻伐,想要把劍氣用于防守,對于真氣的細微操控要求極高。
強如呂雲澄,這一招也是取了巧。
不僅以先天罡氣作爲内圍防護,還用了驚濤掌的“白浪滔天”一式,否則東皇太一隻要用真氣随意一引,便會如同針紮氣球一般爆開。
東皇太一固然會遭受山呼海嘯的猛攻,劍氣護體也成了無稽之談。
“你或許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存在很多很多的異物。”
“就比如你手中的火雨瑪瑙,還有那塊琥珀色的碎片?”
“這隻是其中一部分,而且我不覺得你手中什麽都沒有。”
“所以呢?”
“就讓你看看,我這個命外之人,參悟天外之物十年究竟有多少收獲!”
呂雲澄左手放于腰部成劍鞘狀,右手食指與中指伸直,無名指與尾指彎曲至掌心,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成劍狀,放置于左手之中。
周圍的一切都好似不存在,隻有極緻的空靈,極緻的寂靜,極緻的肅殺,極緻的決絕。
全部的攻擊都不過是虛幻,呂雲澄雙目緊閉,以心靈的鎖鏈把握住東皇太一的每一次移動。
就在東皇太一變招出手的一刹那,呂雲澄右手食中二指如寶劍出鞘,點向了他的胸口。
劍一·最終完全改·拔劍斬天!
“富貴浮雲兩無定,殘山剩水總無情,秋風吹醒英雄夢,成敗起落不關心!”
這一招殺氣絕不在“劍三·魚腸”之下,可呂雲澄口中誦念的既不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決絕,也不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的奮勇。
詩歌中充滿了哀怨和悲戚,好似有一位戰天鬥地的大高手,因爲命運的捉弄,被下屬背叛,與愛人分離,身中巫蠱,斷臂殘身。
“禍福依伏從無路,吉兇悲歡有盡頭。畫圖有約春無價,情深不壽夢乍醒!”
恍惚間,呂雲澄像是跨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跨越了世界的壁壘,見到了那位明月之下,指天而歌,獨戰京城衆多高手的關七爺。
相比于關七的悲苦命運,呂雲澄簡直是命運的寵兒。
但寵兒也好,棄兒也罷,都不過是棋子,棋子随時都可能成爲——棄子!
沒有人願意這樣,至少呂雲澄不願意,關七也不願意,那就隻有戰,隻有殺,隻有拔劍斬天!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在這一刻徹底大成,“劍”和“氣”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又盡數彙聚在食中二指之中。
拔劍斬天!
指尖劃過一個輕描淡寫的弧度,看起來是那麽的淡然,那麽的潇灑,殺氣和戰意都好似不存在。
可指尖所過之處,不管是陰陽血手印,還是陰陽合太極,全部都被一分爲二。
沒有任何阻礙,也沒有人、沒有招可以阻礙這兩根手指。
“叮!”
指尖輕輕點在了東皇太一的胸口。
“你爲什麽不殺了我?”
“我和你無仇無怨,來此隻是和你論武,爲何要下死手?”
“咱們是朋友麽?”
“在你想與我爲敵之前,一直都是。”
“嘩啦!”
東皇太一的黑袍轟然炸開,露出誰也沒見過的廬山真面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