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殺!
殺!
黑白玄翦高聲呼喝,如同一顆即将爆發的炸彈,身上充滿了灼熱的氣息,血色的劍芒也随之變得灼熱,好似燃燒了起來。
呂雲澄見過不少精修殺道的高手,黑白玄翦身上的殺氣不是最精純的,卻一定是最癫狂的。
他身上有一股比石之軒還要暴虐的癫狂,而維系這股癫狂的并非是身經百戰的戰意,而是如同沼澤一般淤積在心底的恨意。
恨!
咬牙切齒的恨!
食肉寝皮的恨!
不共戴天的恨!
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把人抓出來,碎成一千塊一萬塊,連一片骨頭、一塊肉都不能留存下來的綿綿無盡的恨。
這股恨意遠比戰意、殺意、劍意悠遠沉郁,但卻又深深埋在心底,讓人隻能感覺到他的戰意、殺意、劍意!
呂雲澄自然知道黑白玄翦的過去。
他本是一個江湖有名的獨行劍客,也可以說是江洋大盜,在這個時代,獨行劍客十有八九是大盜或者殺手。
武功再高的人也會受傷,黑白玄翦也不例外。
在某一次雇傭任務中,黑白玄翦受了重傷,被魏國大司空魏庸的女兒魏纖纖救下,細心照顧。
兩人很快有了感情,魏纖纖甚至懷了他的孩子。
黑白玄翦爲了愛人和幼子,本想退隐江湖,甚至把代表殺戮的黑劍沉入湖底,隻留下白劍保護魏纖纖和孩子。
可魏庸看上了黑白玄翦的武功,利用魏纖纖和孩子, 逼迫黑白玄翦幫他清除異己, 殺掉魏國大将軍後,又想殺死黑白玄翦清除後患。
在這一連串的算計中,魏纖纖身死,兒子不知所蹤, 他本人也身負重傷, 就連白劍都被折斷。
爲了複仇,他加入了羅網, 并在羅網的幫助下重鑄白劍。
三年前, 黑白玄翦終于等到了刺殺魏庸的任務,帶着羅網殺手去滅門, 正好碰上了做師門任務的蓋聶衛莊。
由于蓋聶衛莊的插手, 黑白玄翦沒能成功複仇,連最親信的手下都死在了離舞、将軍壁手中。
魏庸沒能讨得了好,他被“信陵君”魏無忌下獄, 最終被處死。
一年前刺殺成蟜,黑白玄翦利用殺手之間的不合,把離舞等人盡數殺死,吸收他們的靈魂,成就了“八玲珑”。
要說恨意,他自然是有。
但報仇的對象都已經逝去, 按理說仇恨也該消散, 但他的恨意仍舊存在,甚至随着殺戮的增多而與日俱增。
呂雲澄一邊随手抵擋黑白玄翦的狂攻, 一邊催動赤子元嬰,觀察恨意的來源。
其實也不用過多的觀察,早在開戰之前, 呂雲澄便發現了黑白玄翦身上的特殊之處,那就是他那把代表守護的白劍。
這把劍被折斷重鑄過, 以前并無異常, 重鑄之後才有了吸收魂魄融合八玲珑的能力。
更何況黑白玄翦的大招名爲“正刃索命·逆刃鎮魂”, 索命的正刃是殺戮黑劍, 鎮魂的逆刃是守護白劍。
“鎮魂”二字出現于此處,不得不讓人産生懷疑。
呂雲澄有閑心觀察黑白玄翦, 黑白玄翦卻沒有半點别的心思。
他已經傾盡了全力,戰意、殺意、劍意全部都提升到了頂峰,每一絲力量都被壓榨出來,甚至已經有了脫力的空虛感。
可呂雲澄隻是簡簡單單的橫斬豎劈, 憑借一把鲨齒劍同時施展縱橫兩脈劍術, 不管他的攻擊如何強猛、如何迅捷, 都會被輕松破去。
那種遊刃有餘的狀态,既讓人覺得憤怒, 又讓人覺得羨慕。
恍惚間,黑白玄翦覺得眼前不是一個人, 而是兩個人,戰場也不是紫蘭軒,而是三年前的魏家莊。
三年前,那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劍客, 就是用這種手段阻攔自己複仇。
怒!
恨!
憤!
悲!
怨!
一系列的負面情緒充斥在腦海之中,吸收八玲珑固然厲害, 但肆意的吞噬靈魂, 難道覺得自己可以避免掉反噬麽?
每吸收一個靈魂, 不止吸收了那個人的記憶和能力, 還有他們的貪婪、他們的野心、他們死亡前的憤怒、他們絕望下的詛咒。
這些負面情緒就好似一個火藥桶, 往常埋藏于心底,如今不僅展露出來,還沾染了火星,自然是山呼海嘯般的爆發。
血紅色的劍芒變成了暗紅色,周圍的一切都好似被鮮血和仇恨掩蓋。
磅礴的壓力碾壓而至,呂雲澄狂笑一聲,湧出一股更加磅礴、更加恢弘,好似連天地的色彩都能徹底掩蓋的氣勢。
天地失色!
赤子元嬰飛速的跳動,無形無質的精神力凝聚成了兩把寶劍。
一把攻于計,以求其利,是爲捭;
一把攻于勢, 以求其實,是爲阖。
合縱連橫·縱橫捭阖!
衛莊已經徹底呆滞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呂雲澄竟然能夠用出縱橫家最強的絕學。
轉念又一想, 呂雲澄連縱橫家最強的絕學都會,說是縱橫家鬼谷門的“長老”也不爲過, 和他學劍,倒也不算是背叛師門。
想到此處,衛莊暗暗後悔,當初若是拜了師父,現在怕是已經練成這一招絕劍了。
“嗤!”
破空聲響起,比鬥至今,呂雲澄終于主動進攻了一招,黑白玄翦也在此刻壓榨出了體内每一絲力量,激發出此生最強的一招絕殺。
“铛!”
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黑劍被巨力磕開,脫手飛出。
“咔!”
鲨齒劍的鋸齒卡在了白劍曾經的斷裂處,橫劍一折,把白劍硬生生折成兩半,露出一塊琥珀色的古怪碎片。
呂雲澄左手抓住碎片,右手劍中宮直入,用出了隻用過一次的劍招。
劍一·再改·不死劫!
解愁腸,度思量,人間如夢,倚笑乘風涼!
劍尖瞬間刺穿黑白玄翦的護體真氣,刺穿他的血肉,刺入了他的心髒。
黑白玄翦隻覺得心口一疼,渾身力量随着這一“疼”而盡數流失,輕笑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麽?别人的感受隻是虛妄,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你赢了,多謝你送我解脫。”
呂雲澄拔出鲨齒劍,扔回到衛莊身邊,道:“這裏沒有我的事了,餘下的事你們自己處理,愛做什麽做什麽。”
說完,呂雲澄拿起黑劍和白劍的碎片,一手提着黑白玄翦,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新鄭城中。
張良反應最是靈敏,道:“弄玉,焰靈姬,你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否則姬無夜很可能會遷怒到你們身上。”
焰靈姬道:“我師父武功如此高深,他敢欺負我,就不怕我師父殺了他麽?”
張良沉默不語。
他雖然年幼,還不是那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頂尖智者,但已經有了頂尖智者的影子,思索問題的方式也更加的全面。
呂雲澄并非不能殺死姬無夜,而是不想殺死姬無夜。
殺死姬無夜有什麽好處麽?
沒有。
沒有任何好處。
得到好處的不是呂雲澄,而是韓王安,是張開地,是白亦非,是韓非,是張良,是一切想要除掉這個權臣的人。
呂雲澄畢竟是秦國的國師,自然要爲秦國考慮。
隻要留着姬無夜,韓國内部便永遠不會穩定,對于秦國大大有利。
至于帶兵打仗的能力,姬無夜雖然有些手段,但比起秦國戰無不勝的鐵騎,差了實在是太多。
無需任何計謀,隻需要正面對沖,秦國便能一路平推、輕松碾壓,又何必用刺客手段呢?
能讓秦國動用計謀的也有,但那是趙、楚等國力強大、名将輩出的大國,韓還沒有這個資格。
從理智來說,張良應該用一招“禍水東引,借刀殺人”,但他底線還很高,做不出坑害朋友之事,隻得勸二女趕快離開。
焰靈姬嘟囔了幾句,和弄玉扶起無雙鬼和衛莊,從紫蘭軒地下密道快速離開了。
紫蘭軒的戰鬥結束,韓王宮的戰鬥也到了尾聲。
白亦非隐藏的實在是太深,他的實力遠遠超出表現出來的模樣。
數不盡的寒冰荊棘四處席卷,稍有不慎便會被寒冰冰封,轉而徹底碎成肉塊。
近乎無窮無盡的造冰能力,神出鬼沒的鬼魅輕功,再加上兩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驅屍魔的屍海戰術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
開戰不足一炷香時間,驅屍魔的僵屍便盡數被寒冰冰封,碎成了粉末。
就連那四隻祭煉最久的僵屍,也被無所不至的寒冰荊棘徹底毀掉。
驅屍魔雖然還有陰磷鬼火、僵屍拳一類的手段,卻如何能夠對白亦非造成半點影響。
鬥了七八十招,白亦非避過墨鴉的翎羽,左手劍抗住天澤的六條蛇頭骨鎖鏈,兩條寒冰荊棘逼退韓千乘和百毒王,右手劍爆射而出,直刺驅屍魔。
寒光一閃,血光崩現,驅屍魔的頭顱飛上了半空。
這位百越隐巫之首,一人便相當于一支軍隊的趕屍狂魔,永遠的失去了生命。
“嗖!”
荊棘破空的聲音響起,精通箭術,武功卻相對一般的韓千乘被凍住了雙腳,另一條寒冰荊棘破空而起,洞穿了他的胸腹。
白亦非攤開雙臂,狂笑道:“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将主宰整個世界,我,就是夜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