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河山百二,以終南爲最勝;終南千裏茸翠,以樓觀爲最佳。
樓觀台有九株曆經千年仍然蓊郁青翠、蒼勁挺拔的古柏,被尊稱爲“樓觀九老”,其中有一棵樹據說是老子當年系牛所用,被稱爲“系牛柏”。
終南山修道之人甚多,岐晖等人勢力最大,但要說最有名的,卻是一個喜歡騎驢的老道。
張果。
後人更習慣稱之爲“張果老”,上洞八仙之一,星命學祖師爺。
張果老最有名的異聞便是他喜歡倒着騎驢。
因爲他總覺得,正着走的時候,自己的背對着後面人的正面,不禮貌,别人的背對着自己的正面,太吃虧。
而倒着走的時候,自己的正面對着别人的正面,表示禮貌,别人的背對着自己的背,很公平。
對于這樣一位神仙人物,呂雲澄自然是想要見見的。
剛剛到了樓觀台,呂雲澄便問道:“傳聞終南山有一得道高人,名喚‘張果’,岐晖道長可知他在哪裏?”
岐晖道:“張道長卻是神仙人物,昔年我曾聽他講道一次,至今仍未悟透,隻可惜,他居無定所,誰也不知他在何處。”
“哦?”
呂雲澄站在樓觀台一側,以陽神感應。
武道修爲有成的高手,很多都有“鎖魂”的能力,能夠從遠處感應他人的氣機,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劍心通明。
本世界和“鎖魂”相關的秘術,最強的便是道心種魔大法。
一般的鎖魂術隻能在某一短暫時間内,把兩人的心靈連接起來,道心魔大法卻可以把兩個人的元神鎖起來。
不僅可以分魂培養爐鼎,還能以無孔不入的精神力幹擾敵人的心神,讓人不戰而敗。
魔威滔天的“魔師”龐斑,便是個中好手。
呂雲澄的道心種魔和龐斑南轅北轍,但是精神修爲同樣高深莫測,隻要不是間隔太遠,便可以把握住氣機。
雖然沒有接觸過張果,但隻需把握住一絲痕迹,就能尋到。
可惜,呂雲澄尋了足足半刻鍾,也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氣息,隻有一片亘古如常的星空。
呂雲澄睜開雙目,歎道:“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緣法不到,強求不得。”
說罷,劍指一揮,把一塊大石掃的如同鏡面一般平整。
劍氣揮灑,寫下了“尋隐不遇終無緣,遙隔彩雲觀星天。一劍當空又飛去,南山驚起老龍眠”二十八個字。
岐晖瞳孔微微一縮。
若讓他以劍氣在石頭上寫字,倒是可以做到,但隔着這麽遠,以劍指刻寫,那就不行了,更别說做的這般輕松随意。
劍指都有這般威能,若是寶劍出匣,不知會有何等精彩!
“呂宗主,張道長他……”
“雖未見到,卻已得見,見與不見,無甚區别,今日良辰美景,我等論道一番,如何?”
岐晖等的就是這個。
呂雲澄雖然宣稱要創立全真道統,但是自身所學究竟如何,衆人都還沒有見過。
如果隻有武功,他們嘴上固然會服,心中卻是絕不會服氣的。
呂雲澄坐在中間那棵大柏樹下,婠婠侍立在側,非常的正經,全無魔門妖女的姿态。
假如宣講道藏,呂雲澄自是說不過岐晖等人。
但呂雲澄一身所學,道門玄功便有數門,其中還有《九陰真經》這等從道藏中領悟出的奇功,以武道夾雜道藏宣講,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氣。
“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驕、性酷、性賊。暴則神擾而氣亂,驕則真離而氣浮,酷則喪仁而氣失,賊則心狠而氣促……”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
“人徒知枯坐息思爲進德之功,殊不知上達之士,圓通定慧,體用雙修,即靜而動,雖撄而甯……”
這些雖然是心法口訣,但大部分都是道藏,沒有真氣路線,隻不過配合着呂雲澄的宣講,顯得仙氣飄飄,道韻十足。
有領悟自然很好,沒有領悟也怪不得呂雲澄。
講了一會兒紫霞神功,又講了一會九陰真經,呂雲澄雙手飛速變化,講起了九字真言手印。
道門雖然早有九字真言的傳承,但一來各家道派各有說法,二來少有能把手印化入到武道之中,因此名聲不顯。
獨鑽印、大沖虛寶印、外圓玄印、内八字印、無束縛印、萬神印、八卦印、寶葫蘆印、日月印。
九個手印在呂雲澄手中飛速變化,随着手印施展,呂雲澄的氣機也變得玄妙莫測。
忽而不動如山,忽而引動天地共鳴,忽而好似一切氣機都不存在,忽而又凝聚爲一體,如同一顆萬化冥合的金丹。
“饒君了悟真如性,未免抛身卻人身。何以更兼修大藥,頓超無漏作真人。
藥逢氣類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說罷,呂雲澄閉目不語,樓觀十老同樣閉目不言,就連婠婠都是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
過了不知多久,樓觀十老先後醒來,岐晖對呂雲澄躬身一禮,道:“多謝呂宗主指點,聽呂宗主一言,省我等十年苦修。”
“客氣了,客氣了,一切都是緣法,你們能有所悟,是因爲機緣到了,若是機緣不到,我便是念三天三夜,也沒有任何意義。”
岐晖等人對視一眼,邀請呂雲澄和婠婠去樓觀道祖庭宗聖觀安歇。
翌日清晨,衆人想要一邊遊覽終南山,一邊論道,卻發現呂雲澄昨日刻石處多出一塊大石,上面刻寫着一首七律。
修成金骨煉歸真,洞鎖遺迹不計春。野草漫随青嶺秀,閑花長對白雲新。
風搖翠筱敲寒玉,水激丹砂走素磷。自是神仙多變異,肯教蹤迹掩紅塵?
婠婠輕聲問道:“這是誰寫的?”
呂雲澄道:“還能是誰,張果呗!這老小孩,一把年紀還小孩脾氣。”
昨日兩人隔空對了一手,呂雲澄的鎖魂沒有突破他的觀星,卻讓他的星辰盡數靜止,隻能維持一種星圖線路。
天地星辰皆是不斷運轉的,靜止的星圖再怎麽複雜,也終會被破解。
對于一個擅長觀星的人而言,這便是輸了。
所以他趁着晚上,在呂雲澄的刻石邊賦詩一首,算是一些回應。
婠婠道:“你不也是小孩脾氣麽?沒有比你更争強好勝的。”
“他是道修,要清靜無爲,我是劍修,就應該有永不服輸的銳氣!否則劍就不夠鋒銳了。”
“對了,岐晖道長說,今日會有貴客到,雲郎可知此人是誰?”
“當然是我和你說過的,本世界唯一一個純粹的好人,孫思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