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剛升起,一彎蛾眉般的下弦月,挂在遠方的樹梢上。
風中帶着花香,夜色神秘而美麗。
呂雲澄把老酒留在了萬梅山莊,和花滿樓陸小鳳漫步在遠山之間。
蓦的,花滿樓面色一怔,緊接着,寂靜的夜空中傳來一陣缥缈的歌聲,歌聲裏蘊含着淡淡的憂郁,美得令人心碎。
歌詞凄涼美麗而又動人,是叙說一個多情的少女,在垂死前向她的情人,叙說她這一生的飄零和不幸。
任何人聽到這樣的歌聲,都會想要過去看看,幫那位可憐的姑娘一把。
花滿樓更是急迫的順着歌聲追了過去。
他聽過這首歌。
那是上官飛燕唱給他聽的。
悲傷的情緒異常的真摯,敏銳如花滿樓,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妥之處。
花滿樓眼盲,感覺卻異常的敏銳。
說的玄幻一點,就是花滿樓有一雙“心眼”,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觀看世界,可以看破一切虛幻和僞裝。
在花滿樓面前,說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上官飛燕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上官飛燕在給花滿樓唱歌的時候,流露出的是自己内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
上官飛燕和上官丹鳳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年歲差不多,武功差不多,但上官丹鳳是公主,哪怕是亡國公主,那也是公主,也有公主的架子。
從小到大,上官飛燕吃的用的,全部都是上官丹鳳剩下來的。
逢年過節給一點沒用過的,她還要跪下來“謝恩”。
随着年歲增長,上官飛燕心中的怨氣越來越大,她甚至怨恨自己的祖父上官謹。
怨恨上官謹養着那個隻會花錢享樂的敗家子,還對他忠心耿耿,恭敬有加。
這份怨恨,一部分轉移到了上官雪兒身上,一部分沉澱在心底,最終徹底爆發。
順着歌聲的方向疾走一陣,三人到了一間破敗的小廟。
廟裏的燈光還亮着,人卻已經不見了。
擡眼看去,黑臉虬髯的神像提着鋼鞭怒目而視,胯下是一隻黑色的老虎,似乎正待揮鞭痛懲世上的奸賊,爲善良的人打抱不平。
呂雲澄對于神話體系的了解不算多,卻也知道這位神仙就是财神爺趙公明。
不過這個小廟并非财神廟,供奉的應該是“道教護法四元帥”或者“陰間雷部将帥”的神職。
話雖如此,供奉的畢竟是趙公明,而趙公明最有名的神位就是财神。
趙公明的神廟破敗,是否預示着,江湖中最大的那位财神,也要倒黴了呢?
油漆剝落的神案上,有個破舊的銅盆,盆中盛滿了清水,水上漂浮着幾根頭發。
花滿樓急迫的問道:“這裏有什麽?”
“桌上有一盆水,水裏有幾根頭發。”
頭發很柔軟,還殘留着少女的發香。
“是女人的頭發,剛才好像有個女孩子在這裏,一邊唱歌,一邊用這盆水作鏡子梳頭,但現在她卻不見了。”
花滿樓輕觸那幾根頭發。
他指尖的觸覺也是異常的敏感,絕不在他的聽力之下。
花滿樓曾經觸碰過上官飛燕的頭發,自然分辨得出,這幾根頭發就是上官飛燕的。
頭發在這裏,人卻不在。
上官飛燕在哪裏呢?
事實上,不隻花滿樓覺得懵逼,上官飛燕同樣覺得懵逼。
她原本隻是想告訴花滿樓,自己還活着,一定要繼續尋找。
把人引來之後,上官飛燕轉身就跑,沒想到剛剛離開,便被一個神秘人抓住。
上官飛燕的武功隻是稍遜柳餘恨,還有“飛燕針”這種歹毒暗器,比柳餘恨更加的難纏。
但在神秘人手中,她卻好似一隻小奶貓,被人在後頸抓了一下,便失去了一切反抗力量。
武功差距實在是太大,反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上官飛燕回過頭去,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誰抓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幾眼,驚得差點把舌頭咬斷。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蒙蒙的衣服,和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頭上帶着鬥笠,身材也不算魁梧,看起來無甚特殊之處。
真正讓上官飛燕感到驚訝的,是此人的輕功。
神秘人的身體輕盈的如同紙鸢一般,每一次飛掠都是十丈以上的距離,跑出數十裏,腳步卻幾乎沒有沾過地面。
這份輕功,已經到了傳說中一葦渡江、登萍渡水的高深境界。
江湖中輕功最高的,有說是司空摘星,據說他能直上青天、雙手攬月;有說是陸小鳳,據說他能鳳翔千裏、鳳舞九天;有說是葉孤城,據說他能禦虛踏空、羽化飛仙……
上官飛燕親眼見過公孫蘭、呂雲澄、陸小鳳、花滿樓等高手施展輕功,但無論是哪一個,都是貼地飛掠,踏地而行。
抓着她的神秘人卻是踏空而行,簡直是仙家手段。
這個世界上自然沒有神仙妖鬼,神秘人也不能真的淩空飛行。
之所以有如此效果,便是因爲他會一門高深莫測的輕功身法。
他已經把這門身法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因此才有這種類似于“淩空飛行”的效果。
跑了數十裏,兩人到了一座小山山腳。
神秘人雙足在半空中連連踩踏,竟如同踩着透明的天梯一般,徑直飛上山峰峰頂。
“砰!”
上官飛燕被摔在了地上。
“你抓了我,卻沒有殺我,因爲我對你還有用,讓我猜猜,你就是讓上官謹活過來的那個人,對麽?”
“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喜歡聰明人,希望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你問,我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青衣樓樓主是誰?”
“我不知……”
上官飛燕被一腳踢出一丈多遠,隻覺自己五髒六腑都移了位,有說不出來的痛苦。
“我說過,不要做愚蠢的事情,你對我有點兒價值,但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我的幕後老闆就是青衣樓樓主,那我隻能告訴你,青衣樓樓主是霍休。
霍休的本名是上官木,金鵬王國的舊臣,金鵬王國的事情,上官謹應該都已經告訴你了。”
“霍休想謀奪閻鐵珊的家産,說明他在閻家有卧底,是誰?”
“霍天青,他是天禽老人的兒子,也是天禽門當代門主,一直想要複興天禽門。”
“峨眉派呢?”
“獨孤一鶴有一個徒弟愛上了霍天青。”
“好計策,真是好計策,我都有點佩服霍休了。”
神秘人的聲音中充滿了譏诮,嘴上說着“佩服”,實際上卻又非常的看不起。
最讓人震驚的是,他隻是聽到幾個名字,便已經知曉了霍休全部的算計。
“爲了讓我更好的爲你做事,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老刀把子。”
“什麽?”
“我的手下都稱我爲老刀把子。”
“哦,那我現在該……”
上官飛燕眼中露出欽佩和崇拜,似乎真的已經忠心于老刀把子,願意爲老刀把子做任何事。
隻可惜,話還未說完,老刀把子已經一掌拍碎了她的心髒。
老刀把子此行隻是想要撈一筆,用這筆錢供養幽靈山莊,并不想招攬手下。
上官飛燕以爲假意投靠就能活命,甚至想着怎麽驅虎吞狼,卻不知,老刀把子從來都沒打算讓她活命。
幽靈山莊核心宗旨就是隐忍,絕不能因爲任何人而暴露。
如果當日呂雲澄沒有殺上官謹,背後跟着的老刀把子也會動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