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歡,你一定要回中原麽?”
林詩音看着李尋歡,面上滿是不舍。
曾經的林詩音稱李尋歡爲表哥,後來心中有怨,直呼全名,再後來舊情複燃,便稱其爲“尋歡”。
李尋歡和林詩音雖然是舊情複燃,但畢竟不符合禮法。
在關外這等地方,沒人認識他們,沒什麽問題,回到中原,免不得被千夫所指。
千夫所指,積毀銷骨。
任憑你武功淵深,權勢通天,也承受不得。
李尋歡道:“我畢竟要給你一個交代。”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不能因爲我,因爲一個名分,毀了李家‘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清白名聲。
連呂雲澄那個混蛋,都知道替你維護名聲,你自己爲何不懂得珍惜?”
呂雲澄劍斬龍嘯雲龍小雲,爲李尋歡和林詩音掃清了一大障礙。
林詩音不在乎龍嘯雲這個僞君子,但龍小雲畢竟是她的骨血,對呂雲澄自是心存怨恨。
李尋歡笑道:“呂兄來信說,會把咱們送到他的家鄉,那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也沒有人認識咱們,咱們可以在那裏重新開始。”
“你就那麽信任他?”
“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和我撒謊,也沒必要對我撒謊,因爲這毫無意義。”
“既然如此,你去吧,離開之前,讓世人永遠記住小李飛刀的鋒芒。”
曾經的李尋歡帶着一身病,實力有些損減,最近三年苦修羅摩内功,還有呂雲澄送的茯苓首烏丸,肝和肺的損傷治好了大半。
舊情複燃後,林詩音做的最多的,就是幫他調養身體,身體比以前好了實在太多。
小李飛刀雖然是“唯心”的絕學,但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威力必然會增強幾分。
……
孫天機提着旱煙袋,慢悠悠的走在鄉間小路上。
前番沈浪到來,他誤以爲是來找他算賬的,爲了不半夜挨悶棍,趕忙躲了出去。
結果沈浪、王憐花、呂雲澄一番大戰,打的天昏地暗,精彩絕倫,讓他大呼後悔。
一來可惜沒看到精彩對決,二來可惜沒看到呂雲澄吃癟。
後悔過後,又接到呂雲澄的傳信,言說“華山論劍”之事,孫天機當即興緻高昂,發動一切關系,在茶館酒肆大力宣揚。
至于上官金虹的威脅,他已經毫不在乎了。
上官金虹此時頭疼的應該是沈浪、王憐花、呂雲澄,甚至是西域魔教,而不是他孫天機。
但事情總是這麽奇怪,孫天機覺得上官金虹不應該在乎他,上官金虹卻偏偏派出荊無命跟蹤。
最詭異的是,荊無命身後,竟然也有一人暗中追蹤。
此人身着黃衫,鬥笠檐壓得很低,走路的姿态非常奇特,蒼白的臉,在鬥笠的陰影下看來,就宛如是用灰石雕成的。
上官飛。
金錢幫的少幫主,上官金虹的兒子,上官飛。
三個人就這麽互相追蹤的走,轉過兩個山坳後,孫天機消失無蹤,荊無命停下了腳步,右手搭上了劍把。
上官飛悄然現身,冷冷的說道:“不必再做戲了。”
荊無命緩緩擡起頭,死灰色的眼睛全無表情,漠然凝注着上官飛,良久良久,才一字字道:“你說我在做戲?”
“不錯,做戲,你故意跟蹤孫老兒,就是在做戲,因爲你根本沒有追蹤他的必要。”
“那麽,我追蹤他爲的是什麽?”
“爲的是我。”
“你?”
“你早已知道我在盯着你了。”
“你的追蹤術并不高明。”
“雖不高明,殺你卻已經足夠了,你當然也早就知道我要殺你!
這世上若是沒有你,我就可活得更好些,你不但搶走了我的地位,也搶走了我的父親,自從你來了之後,本來屬于我的一切,就忽然都變成了你的。”
“那也隻能怪你自己不争氣,你一向比不上我。”
“你心裏也明白并不是因爲這個緣故,那隻因……那隻因你是我父親的私生子,我母親就是被你母親氣死的。”
荊無命死灰色的眼睛突然收縮,變得就像是兩滴血。
兩滴早已幹枯,變色了的血。
“若非如此,你這條沒了牙的毒蛇,早就被我父親清理掉了!哼!無所謂了,我父親不想做的事,我來替他做!”
上官飛雙手擡起,拿出一對鋼環。
子母龍鳳環!
“你以爲你能殺了我?”
“你的左手已經徹底廢掉了,你的右手連殺隻雞都費勁,荊無命,看在上次那件事的份上,我允許你說最後三句話!”
上官飛不是多話的人,但他實在是太過怨恨荊無命,直接殺了并不解恨。
他希望看到荊無命驚慌恐懼。
他希望看到荊無命跪地求饒。
他希望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羞辱荊無命,然後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死他。
可惜的是,上官飛什麽都沒看到。
荊無命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死灰色的眼中甚至多出了一絲嘲弄。
“你搞錯了一件事。”
“一句。”
“這件事關乎你的生命。”
“兩句。”
“知道這個秘密之後,你死也能瞑目了!”
“三句,荊無命,受死吧!”
子母龍鳳環脫手飛出,用的赫然是“龍翔鳳舞脫手雙飛”。
上官飛被荊無命的姿态氣的怒發沖冠,要用最強的招式把荊無命狠狠轟成碎片,連一塊血肉,一塊骨頭都不能留下來!
荊無命的眼中仍舊帶着嘲弄。
上官飛一直想殺他,他何嘗不想殺上官飛。
别忘了,他是上官金虹的影子,因上官金虹而存在,但要說上官金虹最親近最信任的,一直都是上官飛。
荊無命的嫉妒和怨恨,比上官飛更深、更重。
如今機會終于來了,荊無命也不再隐藏,寶劍一揮,這隻比那條黃金左臂更快更強的右手,殺死了第一個人。
這個對于上官金虹最忠誠的人,揭開最隐秘的底牌後,殺死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上官金虹的親生兒子。
上官飛的呼吸還沒有停止,用最後的力氣,死死盯住荊無命。
他想說什麽,但喉嚨受創,開不了口,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後的力氣,把荊無命的樣子印在靈魂裏,記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荊無命道:“你爹養的唯一一個廢物,就是你!”
說罷,荊無命大步離開。
孫天機從大樹後面閃身而出,歎道:“好兇悍的右手劍,都快比得上那個小混蛋了。”
……
心燭帶着四個弟子趕往華山,他們是去打前站的。
行至一處小道,忽然見到前方有人攔路。
黃色的外衣,壓低的鬥笠,死灰色的眼睛,無力垂下的左臂,赫然是荊無命。
“終于來了,我等你們很久了!”
不等心燭說什麽,荊無命拔劍出鞘,刺向心燭的咽喉。
快!
狠!
準!
心燭認出了荊無命,更知道他左臂被廢,卻不知荊無命還有更強的右手劍,更不明白荊無命爲何要來殺自己。
倉促之下,來不及蓄力,下意識的轟出一拳“羅漢禮佛”。
荊無命不閃不避,以廢掉的左臂硬抗心燭的拳頭,寶劍中宮直入,洞穿了心燭的咽喉。
看其招式以及傷口形狀,竟然和“千軍辟易”有七八成相似。
心燭的四個弟子剛要跑路,荊無命飛身攔住,寶劍連揮,寒光閃爍,快速收走四人的性命。
若是隻看傷痕,會發現一人死于“鐵血長空”,一人死于“流星趕月”,一人死于“批亢搗虛”,一人死于“孚号有厲”。
均是鐵血十二式的招式。
金錢幫精心研究呂雲澄的劍招,荊無命去看過,記得清清楚楚。
殺上官飛是他的計劃,但不能直接暴露,便想了個栽贓嫁禍、禍水東引的計策。
真相究竟如何無所謂,隻要少林的人信了就好。
他們一定會相信的。
就算不信,也會騙自己信。
……
“相公,少林派去華山打前站的心燭大師,以及他的四位弟子,都被殺了。”
孫小紅急迫的說道。
“死就死呗,和我有什麽關系?”
“他們死于鐵血十二式。”
呂雲澄“咦”了一聲,笑道:“選擇在這個時候栽贓嫁禍,有點手段啊。”
孫小紅奇道:“相公都還沒看過屍體,怎麽知道對方的手段?”
“這不是栽贓,是攻心,别人信不信無所謂,少林的秃驢信了就好。”
“少林會信麽?”
“當然,就算不信,他們也會強迫自己信,就算有假,他們也會幫忙掩蓋成真的。
這是對付我的最好時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少林的秃驢已經去求沈叔叔主持公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