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魯格,你成孤兒了。”
“……你成孤兒了。”
“……孤兒了。”
布魯斯幾乎鉚足了勁,聲音夾雜着無法屏蔽的信息跨越時空,狠狠鑽進伯克魯格那陷入沉睡的意識。
于此同時,湖泊四周圖姆哈人的殘骸被布魯斯夾雜在這些信息中,一并送入伯克魯格的意識深處。
伯克魯格是一個比較奇怪的舊日,祂與圖姆哈人的關系,要緊密過大部分的舊日,像克蘇魯這種,就像深潛者死傷殆盡,恐怕祂都不會眨下眼。
但伯克魯格不同,千年前,祂會因爲圖姆哈人死傷殆盡,因爲失去了眷族的祭祀而強行将力量透入現實世界,摧毀城市。
如今,祂耗費力量,再度讓圖姆哈人出現在幻夢境,可沒過多久,這些蜥蜴人又被史密斯幾人屠戮幹淨。
計劃破滅,以及眷族再度滅亡的怒火,瞬間将這位舊日從沉睡狀态喚醒刹那。
“吼——”
祂擡起頭,如眼的是一道微亮的光。
第一次,布魯斯清晰感受到了舊日支配者的怒火。
湖底。
他将兩隻圖姆哈人擺入魔法陣,裝模作樣的念起了咒語。
随着咒文一道道亮起,一個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祭壇出現。
這根本不能叫祭壇,撿漏的魔法陣上放了兩個祭品。
史密斯看的眉頭抽抽,就算是村口二大爺的電話亭也比你這個聯絡舊日的祭壇專業。
他搖搖頭。
“布魯斯,我們準備先回去吧,你這樣是不行的,還是把喬治那老東西換來,掄起時空知識的魔法,他比我們所有人專業不知道多少。”
看着布魯斯還是吟唱咒語,史密斯又喊了句。
“布魯斯,進入異空間不是我們課程的内容,你沒有必要這樣。”
“而且,你也不會成功的。”
轟!
突然,湖水像是被扔出了一枚雷管,瞬間被某種力量引爆。
祭壇消失了,連同兩隻圖姆哈人的屍體,隻在原地留下一道扭曲的漩渦。
“哈哈哈。”
布魯斯擡起右手,手腕處帶着暗金色的戒指,一柄太陽雷槍在他手中凝聚。
“給我開!”
雷槍準确地找到了扭曲漩渦的接點,一個個異空間屏障被風元素摧毀,雷槍摧枯拉朽般一路向前。
最後随着一聲爆炸。
通道被打通了。
幹燥的清風從通道另一頭傳來,海水被空間通道開辟的壓力排斥到了一旁。
透過光線模糊的通道,隻見另一頭不再是湖面,而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叢林。
“老師,你看,我就說向那個大家夥獻祭就完了。”
史密斯雙目圓瞪,他一手托住自己的下巴,防止其掉在地上。
打,打開了?
這就……打開了?
史密斯有些懷疑人生,他看着自己學生沖他豎起大拇指,潔白的牙齒閃閃發光。
又一次的,他對自己的魔法造詣産生了懷疑。
那種魔法陣不僅可以聯絡伯克魯格,捕捉祂的氣息,甚至直接連通了兩處空間,被布魯斯以雷槍打穿。
開什麽玩笑!
要是開辟空間真有這麽簡單,那研究古代魔法的那些教授不得當場自殺。
就就跟幾百個科學家,費勁心血,終于造出了全世界最大的射電望遠鏡,希望能接受到宇宙傳來的外星人信息。
結果一個農民說,嗐,需要造那玩意兒幹什麽,看我的。
然後他拿出一個二踢腳點燃了往頭上一甩,正好把一艘隐形的外星飛碟給炸了出來,還恰到好處扔進了發動機,又恰到好處的将發動機點燃。
殉爆的動力爐,又恰好隻摧毀了駕駛艙小部分,把飛碟的結構了儲藏信息的部位,完好不損地保護了下來。
這是在開什麽國際玩笑!
然而,史密斯看着面前的通道,幹燥的微風,完全不同的空間。
以及那股子,讓他身體不由戰栗的恐怖氣息。
沒錯了,這裏就是舊日支配者,伯克魯格的沉睡地。
“你怎麽做到的。”史密斯看向自己的學生,艱難道。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一個簡漏的祭壇能打開通往舊日沉睡地的通道,史密斯打死也不信。
可現在,事實就擺在他的眼前。
“唔,就這樣啊,畫好魔法陣,擺上祭品,然而就等待聯絡啊。”
布魯斯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看着史密斯道:
“當初課堂上,你不就這樣教我們的嗎?”
史密斯無言以對。
我這樣教你們,隻是做一個簡單的演示!
難道你在課堂上聽了重原子的裂變原理,下課就能手搓原子彈嗎?
史密斯張了張嘴,好歹是控制了自己,保持住了爲人師表的樣子。
他歎了口氣,看着布魯斯。
“你啊你,每次都能給我整出些新花樣。”
他率先邁入空間通道,之後是澤維爾,然後布魯斯,唐吉坷德負責墊後。
無盡時空上方,更高維度的層面,看着伯克魯斯陷入沉睡,布魯斯點點頭。
“果然,在群星歸位前,除了某些外神的化身,舊日們基本都無法發揮力量。”
即便被怒火從沉眠中喚醒,但因爲宇宙尚未恢複,伯克魯格依舊無法徹底蘇醒。
隻能擴散自己的力量,遠遠地對着布魯斯本體攻擊了一次,随即再度陷入沉睡。
而且這次攻擊的力道,根本達不到舊日的水準。
這也難怪伯克魯格需要多次将力量透出湖底,才能徹底摧毀城市。
下一刻,微亮的光消失在高緯度,布魯斯幾人踏入這片巨大的廣袤叢林。
“這裏和現實好像并沒有區别。”
澤維爾略微感受了一下,這才散開籠罩他身體的煉金矩陣。
“似乎單純的隻是從幻夢境切割了一處空間,而且……”
他皺起眉頭,似乎在考慮怎麽描述。
“而且,這處空間感覺不是伯克魯格自己切割的。”
史密斯接上了澤維爾的後半句話,從空氣中的四元素濃度,史密斯可以确定,這裏就是幻夢境的一處空間。
隻不過被某位偉大存在從幻夢境切割而出,與其說是伯克魯格的沉睡之地。
不如說,這是囚禁祂的牢籠。
“隻是哪位偉大存在的手筆?”
肯定不是夢境諸神,那群被稱爲神靈的家夥,力量要弱于舊日太多。
“難道又是某位舊神嗎?”
“有可能。”布魯斯符合了一句,他擡起頭。
在遠處,一隻隻漆黑的夜魇正在起舞。
這是諾登斯的手筆,這位舊神待在幻夢境,就是爲了看守這些沉睡的舊日支配者。
順便,給奈亞拉托提普上眼藥。
“走,去看看。”
史密斯領頭走在最前方,他沒有貿然使用魔法,雖然這裏的元素很平靜,但剛才布魯斯剛剛祭祀了一次,誰也不知道伯克魯格現在是否清醒。
森林很茂密,奇怪的是,這裏居然有動物。
“老師。”
布魯斯蹲在地上,他一手提着隻兔子,這就是一隻普通的野兔,普通到隻要架火就能吃到香噴噴地烤兔。
“舊日支配者的沉睡地會有動物嗎?”
“按理說應該是沒有的,舊日支配者哪怕祂陷入沉睡,自身也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污染源,就算祂什麽也不做,普通生物也會受到影響,至少不應該還是本來的樣子。”
“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這隻舊日被束縛的很徹底,祂不止沉睡了,就連力量和氣息也無法透出封印。”
想到這裏被可以分割的空間,史密斯覺得真相應該八九不離十。
“既然這裏的動物都沒有出問題,我們也應該安全的。”
布魯斯松開兔子的耳朵,看着灰白的野兔跑進叢林。
随着不斷深入,史密斯幾人的心開始緊張了起來。
就在剛才,還随處可見的小動物已經消失了。
鳥兒的啼鳴消失,隻剩下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咕咚。”
史密斯咽了口唾沫,聲音在死寂的密林中分外顯眼。
他拿出一管理性藥劑注入自己體内,随即撥開了眼前碧綠的樹葉。
一座墨綠色的山脈橫在他們面前,山脈起伏,高聳處沒入雲端。
山勢連綿不絕,最後脫離了他們的視線,沒入遠方盡頭。
“山?”史密斯幾人對視一眼。
“難道伯克魯格藏在這裏山裏?”澤維爾皺起眉頭。
眼前的山峰透出詭異,遠遠望去,視線竟然有些模糊,讓他發自本能的不想靠近。
布魯斯上前幾步,他的視線在山峰上掃過。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山太光秃了。”
光秃?
史密斯幾人聞言一愣,遍體墨綠的山怎麽可能光秃。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座山在動?”
話音剛落。
山脈突然微微塌縮。
一道白色的巨大氣浪從山脈一頭噴出,巨大的山脈微微縮小後再度膨脹,掀起的氣浪幾乎堪比八級狂風。
史密斯擡手立起一道風元素膨脹,他死死盯着眼前起伏的山脈。
怪不得這裏幾乎沒有樹木,在這種不間斷的狂風面前,什麽樹才能夠撐住。
白色的氣浪足足持續了五分鍾才緩緩消散。
此刻,史密斯等人面色難看,他們已經明白面前的山脈是個什麽東西。
舊日支配者,伯克魯格的真身。
這是他們從未想象過的偉岸,在布魯斯的印象中,伯克魯格是一隻巨大的叢林鬣蜥,撐死了有個幾十上百米就算很大了。
可當一座巨大到難以用視線籠罩的山脈出現在他面前。
絕望的無力感,在他心頭升起。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舊日支配者。
對于史密斯幾人的到來,山脈毫無反應,剛才對布魯斯本體的那一下攻擊,已然耗費了祂這一年的清醒額度。
“老師,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什麽?”史密斯疑惑地扭過頭,隻看見布魯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之後又指了指頭。
“老師,我們直視了舊日支配者啊。”
史密斯瞳孔微縮,他猛地扭過頭。
剛才他還沒反應過來,以爲眼前的隻是一座山脈,此刻再看去。
他發現,無論自己如何集中注意力,眼前的山脈依舊模糊,仿佛又一種力量阻擋了他的窺視,保護了他。
“是封印?”
“應該是了,否則我們此刻已經被知識追逐的要瘋了。”
舊日的本體寫滿了神話知識,哪怕是大巫師如果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直接注視,下場除了瘋掉,沒有其他選擇。
确定了伯克魯格不僅陷入沉睡,還被封印的死死的,外界的人連直視他都做不到。
更不可能污染外界。
史密斯幾人膽子頓時大了起來,他直接操控着風元素,帶着布魯斯幾人騰空而起。
“我記得壁畫上,愛麗絲被分成了兩半,一部分交由國王帶走,一部分被圖姆哈人留給了伯克魯格。”
史密斯操控着風元素,帶領走人在山脈外側的上空盤旋。
“布魯斯,你能嘗試感應嗎?”
“我試試。”
他閉上眼,本體在更高的維度顯露出真身,幾乎不用尋找,宛若黑夜般的螢火蟲似的,愛麗絲的氣息在他眼中浮現。
“找到了!”
“哪裏?”史密斯眉頭一挑,這就是出生便能直視真實宇宙的靈感嗎?
他現在已經不太清楚,布魯斯經過幾十年發育,又被螺湮城計劃強化過的靈感到了什麽水準。
操控着風元素,六人順着布魯斯的指引飛速前進,唐吉坷德五指攥緊。
很快。
他們來到山脈盡頭,隻見碧綠的山脈盡頭,一個虛幻的小女孩靜靜躺在那裏。
“愛麗絲!”
……
天頂星。
西蒙的身體從冰冷中清醒,他看着面前那雙毫無情緒波動的獨眼。
下一刻,聖槍高舉。
光輝将他全身籠罩,望着聖槍刺來,獨眼中依舊沒有情緒波動。
似乎無論死亡還是新生,對他而言都是生命中的一個必經的流程。
就像潮起潮落,死亡并不意味着終結,新生也并非值得慶賀的重生。
“吼——”
怪物的呼喊聲震天動地。
然而,這其中似乎少了些什麽。
西蒙耳朵動動。
他猛地扭頭,隻看見原本連綿的符文大炮,此刻全部陷入死寂,隻有餘下幾座零星的炮火在夜空下閃爍。
“糟了!”
西蒙臉色劇變,瞳孔中,倒映着無數獵人痛苦抱頭的身影。
是古神!
他猛地低頭看向那團被他徹底湮滅的血肉,剛才古神朦胧意識的出現,不隻是影響了他。
他們天頂星人體内,都有古神的血液。
一旦古神意志蘇醒,他們所有人将無一幸免。
該死!
西蒙痛罵一聲,剛才還被符文大炮阻攔在陣地外圍的怪獸們失去了阻攔,防線瞬間被其突破。
一千米,七百米,五百米。
要不了多久,它們就可以沖入陣地,到時候還沒從古神意志中緩過勁來的天頂星人。
就成爲等待開啓的罐頭了。
并且伴随着古神意志真正開始複蘇,這些怪物的實力也會越來越強,越來狡猾。
“你們敢!”
西蒙目眦欲裂,他看着奔襲的獸潮,一口鋼牙差點咬碎。
“滾!”
強光貫穿了整個戰場,想一把燒紅的廚刀将黃油整齊切開。
所到之處,所有怪物被光芒化作灰燼。
然而。
随着古神意志的複蘇,所有畸變的怪物似乎完全不知道痛覺是什麽。
前仆後繼地踏着同伴的屍體朝陣地沖去,完全無數了最具威脅的西蒙。
“你們!”
西蒙瞳孔微縮,他站在原地隻看見所有怪物從他身側繞開,宛若看不見他似的。
不對!
不是看不見他!
這些家夥是想摧毀我們的文明!
不知爲何,西蒙腦中浮現出這樣一個想法。
他的力量完全來自于那位古老的神靈。
文明秩序之光。
而神靈之所以幫助他,隻是給他們的文明一個反抗的機會。
那如果除了他以外,教會都被摧毀了。
他們的文明還算延續嗎?
是那位古神。
一定是祂的想法!
西蒙緊握聖槍,無法言喻的酷寒籠罩着他。
劇烈的光芒再次掃過。
然而怪物實在是太多了,而戰線也極其漫長。
即便西蒙再怎麽壓榨聖槍,可他的力量是有限的。
一次,兩次,三次。
無數次貫穿戰場,地面的焦屍幾乎堆成了小山。
可是,這依舊沒有拖延怪物前進的步伐。
西蒙已經殺紅了眼,四肢無力,頭顱像是被人灌入了水銀,若非秩序領域保護着他,此刻西蒙就已經因爲靈感枯竭而開始畸變了。
他捂住自己的心髒,古神之血在他的體内流淌,他似乎聽見了一聲來自天邊的輕笑。
宛若一個巨人看着孩童無力的反抗。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
怪物不斷逼近。
可大部分獵人都沒從古神的凝視中恢複,更别提那些本就受古神影響更深的巫師了。
“我該怎麽辦?”
西蒙望着遠處山巅,那隻揚起四蹄的八足駿馬的遺骸。
他似乎看見,一個渾身由光輝構成的人影坐在馬背上,俯瞰着他。
俯瞰着整個天頂星的文明。
“文明秩序之光,文明,秩序……”
西蒙念叨着,他的好友梅塞克曾告訴過他,神靈的名号是祂權柄的體現。
“文明,秩序。”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聖槍。
秩序?
“秩序!”聖槍嗡嗡作響,秩序領域瞬間擴散開百米。
可就是這一下,差點把西蒙吸幹。
“不對,不是這樣的。”他眼中閃爍着狂熱,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文明,對啊!我怎麽把文明給忘了!”
西蒙似乎抓住了什麽,他勉力挺直脊梁,将聖槍高舉過頭頂,深吸一口氣。
最後一點魔力被他注入聖槍,靈感擴散開。
百米,千米,萬米!
他的生命燃燒,秩序領域擴大至了萬米。
“醒來!”
無數獵人與巫師們從古神冰冷的凝視中脫殼而出。
隻是短短一瞬,西蒙的生命逐漸熄滅,這種程度的煉金領域,不是他能掌握的。
溫暖的微光宛若兒時夜晚,指引者歸家的明燈。
文明!
西蒙笑了,這把聖槍并非給他用來戰鬥的。
這是文明的武器。
是凝聚千千萬萬個弱小個體,點燃文明火焰的橋梁。
就在這時。
一個光點,兩個光點。
像是火種落在幹草堆,星星之火霎時燎原。
無盡的微光在頭頂上綻放,所有人與西蒙通過聖槍的連接,被練成一片。
籠罩萬米的領域再度浮現,但這不是從西蒙一個人體内散發而出的。
每一個獵人,每一個巫師,他們貢獻出了自己的文明之火。
秩序,不是一個人的領域。
這是文明的領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