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君與沒有說話,放慢了腳步,走在小城人來人往的街道。
和北方冬天的空曠寂寥不同。
此時的北方,樹木凋零,行道樹隻剩空空的枝幹,寒冷和蕭瑟赤裸裸地籠罩大地。
而這裏的冬天,樹還是綠的,空氣還是濕潤的,雖然冷,但似乎對行人沒什麽影響,步行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的,甚是熱鬧。
如果不是大夥兒都穿得厚實,不會覺得這熱鬧屬于冬天。
景書走着,便覺得這條路有點熟悉。
這不是上次黃大顯帶她吃串串時走過的路嗎?
正想着,便看見那棟居民樓了。
再一看,遠遠的,單元門口那個穿黃色羽絨服的人不是黃大顯是誰?
“賀律師!”她小聲急道,指指前面。
“嗯。”賀君與看見了,黃大顯這麽大這麽鮮豔的目标,想不看見都難。
兩人停住了腳步。
還是那道單元鐵門,舊居民樓,鐵門都已經生了鏽,黃大顯站在門外,門内,是景書上次見過的女子。
遠遠的,看不清長相,但換了整潔的衣服,頭發也在腦後紮了起來,整個人顯得清爽了許多。
看這情形,黃大顯還是進不了門,但人家總算是願意見他了。
“往回走吧。”
賀君與領着景書從另一條路回家,景書不時回望,心有好奇,但忍住沒問出口,賀君與也知道她好奇,但他沒給她解惑。
這可當真不符合他的人設!若是從前,就該把黃大顯那些狗血事都說給景書聽,景書和黃大顯到底關系到哪步他不清楚,但隻要他說了,再耍點手段,黃大顯跟景書徹底歇菜。
不管自己能不能得到,壞人就是要讓别人得不到!
弟弟?
呵!親爹都不顧的人,還顧弟弟?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可他還就顧了!
“走吧!”他加快了腳步,将所有念頭都壓在風裏。
賀家。
客廳裏亮着燈,但靜悄悄的,奶奶房間掩着的門内,透出橘色的光來。
“奶奶在家!”景書小聲說,把手裏的糕點遞給賀君與。
賀君與僵在那裏。
“去啊,你拿給奶奶啊!”她努了努嘴,猛然想到她戴着口罩,努嘴他看不見,又拽了拽他。
“你買的,你拿去吧。”他更加僵硬了。
“你去啊!你才是奶奶孫子!你老惦記着她,她才高興啊!”景書索性把他往奶奶房門口使勁推,還朝着房門大喊一聲,“奶奶,我們回來了!”
喊完,就溜進自己房間了。
賀君與站在門口,騎虎難下,又有些哭笑不得。
“嗳!回來了?”奶奶在裏面應答,而後,門打開,看見杵在門口的賀君與,着實吓了一跳,“站這裏幹什麽?跟門神似的!”
仿佛一臉嫌棄。
賀君與内心委屈:我也不想啊,我也很無奈啊!
但他是不會像黃大顯那樣撒嬌的,他依然身闆端正挺直,一闆一眼,把手裏的糕點遞給奶奶。
“小書買的?”奶奶接過來。
賀君與點點頭,暗暗失笑,他這人精兒似的奶奶,就說是他買的她也不信啊!
奶奶很高興,沖着景書房間,“小書,謝謝你啊!”
景書沒辦法,從房間裏探出個捂得看不見五官的頭來,“不客氣奶奶,順路買的!”
說完,瞪了賀君與一眼:怎麽這麽笨!
并不記得自己再怎麽瞪,墨鏡也阻擋了她的眼波,賀律師收不到的!
賀君與身闆挺直地走回了房間,一關門,整個人的精神狀态就萎靡下來,脫了外套往床上一倒。
耳邊不由自主響起黃昏的嘈雜裏,那破空而來的一聲“小君君”。
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但那聲音卻仿佛如同魔咒一樣,一聲聲反反複複在耳邊揮之不去。
他苦笑。
捏了捏眉,其實已經控制住自己盡量不和她單獨在一起,但,最終還是沒能避免……
這種感覺是不是跟黃大顯念書時玩網遊上瘾一樣?
明明知道是不對,也對自己說了一萬次再也不玩了,可越是這樣越想玩,心裏像有個鈎子,不斷鈎着人去想,而隻要一次控制不住去嘗試了,就一發不可收拾,而後又來告訴自己這不對……
惡性循環。
賀君與對網遊什麽的沒上過瘾,不理解黃大顯的感受,但現在種種症狀倒是對應得上了。
但最終,黃大顯是戒掉了網瘾的,他呢?能戒嗎?
一團亂麻。
混亂如麻中,門“砰”地被撞開了,黃大顯像一陣風一樣卷了進來。
進來了也不說話,隻站在他對面發愣,雙眼又紅又腫。
賀君與睜眼看了他一秒,繼續合上眼睛。
黃大顯突然就撲了下來,直接壓在賀君與身上,臉埋在他肩窩裏,肩膀抽動起來。
賀君與不能再淡定下去了,實在是,就算他想死,也不想這個死法,以後人們談論起來賀君與是怎麽死的——被弟弟給壓死的,這實在不是什麽長臉的事。
“起來,你先給我起來!”他在黃大顯的身軀下努力呼吸。
黃大顯沒起來,非但沒起來,還在把臉埋在賀君與肩頭嗚咽起來,“哥,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賀君與氣悶,“我不知道你該怎麽辦,我隻知道,你再不起來,你就要惹上殺人官司了!”
“啊?”殺人官司這四個字太嚴重了,黃大顯擡起頭,壓在他哥身上的重量更實在了,但他渾然不覺,隻紅着眼辯解,“我沒殺人啊!雖然我很想殺了那混蛋,但他不是我殺死的!”
賀君與:……
賀君與快要真的閉眼了,“黃大顯你給我清醒一點!再不起來我就要死了!”
黃大顯這才注意到他跟他哥的姿勢,趕忙把他哥放了出來,不過,并不想放過他哥,側身倒在床上,伸手就給他哥一個熊抱,臉從埋在他肩膀換成埋在他胸口,依然嗚咽,“哥,你說說,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賀君與:……
他和景書在一起時一再壓着的老血快被黃大顯給擠出來了。
“你放開我,我再告訴你怎麽辦!”
“我不!”黃大顯在他懷裏撒了個嬌,“我現在難過着呢!”
賀君與:……
好吧,賀君與投降了。
“那你長話短說!”賀君與俨然已是沙灘上的魚,躺平了,隻求他快點。
“嗯!”答應得好好的,黃大顯還是醞釀了好一陣,才慢慢吞吞地說,“哥,我覺得,我可能要對不起小書姑娘了。”
賀君與:????你跟景小書有事實了嗎?就要對不起人家了?
“你不會是,想跟你的蘋果姐姐舊情複燃吧?”
“我不知道,這才是我糾結的地方。哥,你摸摸,摸摸我這裏……”黃大顯拉着賀君與的手放在他胸口。
賀君與嫌棄地撒開手,“你給我快點!别磨磨唧唧……”
“哥,你摸下嘛……”
兩人正糾纏,門,悠然一響。
兩人同時看向門口,隻見一個滾在地上的紅團子爬了起來。
景書驚得連墨鏡掉在地上都顧不得撿了,口罩歪了也顧不得整了,慌慌張張爬起來捂住眼睛就往外跑,“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我不是有心的!真的!我發誓!我不會說出去的!”
天啊!
景書發誓,她真的不是有心偷聽的!
她隻是擔心黃大顯,好不容易看到黃大顯回來,想來看看他,畢竟是她小弟呀!
誰知,她剛到門口就聽見了什麽?
摸摸?
摸摸這裏?
快點?别磨磨唧唧?
摸下?
這種信息很驚悚好不好?她真不是偷聽啊!隻是下意識耳朵就不聽使喚自動貼在門上。
誰知這倆居然不關門!
她一靠,可不就往裏栽了嗎?
還害她栽個大跟頭!
結果,這一看,裏面的畫面更加不堪入目!
話說,你們辦事能關門嗎?也不知道會不會長針眼!
還有啊,發現了這個秘密到底會不會被賀律師滅口啊?
哦不不不,法制社會,賀律師知法懂法不會犯法,那豈不是……嗯?可以要挾賀律師了?
景書這一路的心路曆程,真是複雜極了……
賀君與的心情也很複雜好嗎?
景小書剛才的反應,用腳指頭猜都知道她誤會了什麽!
他氣得對發呆的黃大顯一聲吼,“你先給我滾起來!”
黃大顯雖然這兩天都不在狀态,但這會兒迷迷糊糊的,也覺得不大對勁,麻利就起來了。
“那個,哥……”莫名有點心虛。
賀君與指着椅子,“你給我坐那!有話就坐那好好說!再過來一公分就算越界!你自己看着辦!”
黃大顯頓時老老實實坐下,一臉沮喪,“哥,我不知道從哪說起。”
“你要和蘋果姐姐舊情複燃,對不起小書這裏。”作爲一個壞人,此處應有歡呼聲和掌聲,這倆終于要歇菜了?
“哦……”黃大顯繼續整理思路中。
“話說,你打算當第三者?介入别人婚姻?”
黃大顯一愣。
賀君與擺手,“别這麽看着我!在我這裏沒有三觀,隻有利益。讓我想想,如果你打算這麽幹的話,最好在你蘋果姐姐離婚前别有實質關系,别被人抓到把柄,雖然就算抓到把柄也不影響财産分割,但是總是麻煩點,能忍先忍忍吧。”
黃大顯:????
------題外話------
呼!沒有垮!先更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