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顯帶着人回來時,被賀川和賀蜀搞得一地狼藉的家已恢複了整潔。家裏這些瑣事從來都是奶奶和黃大顯料理,但并不表示賀君與是個廢物,他想做某件事的時候,都能做得很好。
黃大顯更知自己今天使命是什麽,不管是在外面陪着奶奶的時候還是回了家,都使出渾身解數,做那個彩衣娛親的人,奶奶總是很配合地笑,但那笑,未達眼底。
第二天,奶奶便提出要回老家去。
賀君與自是不讓,他勸,“您不用操心,這房子我已經跟他談妥了,他不會再想着賣了。”
但這句話并沒有讓奶奶展顔。
她是賀川和賀蜀的母親,賀君與的奶奶,這三個孩子都是她手把手帶大的,怎能不知他們的秉性?
是,既然孫子這麽說,那必然是談妥了,隻是,這談妥的背後是什麽個過程,賀君與和賀川,一個鷹一個蛇,鷹蛇博弈,鷹固然勝,但父子之間如同天敵,難道是什麽值得慶賀的事?更何況,她這兒子和孫子一向的行事,說好聽點是不拘小節,說難聽點是不折手段,所以,父子間這一次博弈,其中是否又有什麽難堪甚至見不得人?
她這段日子過得很開心,回到從小長大的地方,從前屬于小蔣睦的時光一點一點重新回憶起來,但她忘了,她再也不可能隻是蔣睦,永遠都不可能了。
她是賀章的遺孀。
她是賀川和賀蜀的母親。她把他們帶到這個世上來,原本想着,他們長大了,成家立業,她便也完成了使命,但她想錯了,她永遠都是他們的母親,他們乏了煩了,遇到挫折了,她永遠還得爲他們打算、善後。他們親子不睦,甚至如同水火,她無能爲力,卻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無動于衷。
她難過,也挺自責,她的孩子們變成這樣,和她有着脫不開的聯系吧?是她沒有教好。
可是,她明明打他們小時候起就教他們禮義仁智信啊……
她不知哪裏出了錯,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兜到底了,誰讓她是他們的母親呢?
但母親也有年老的時候,也有有心無力的時候,她的孩子們在做什麽,她已經都不懂了,也兜不到了,還能怎麽辦呢?
她始終堅持要回去。
“你爺爺忌日快到了,我很多年沒回去,今年是整忌,我怎麽也要回去看看他。”她說。
看完之後是否還回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嗎?賀君與心裏畫着問号。
但他終究沒有阻止奶奶。
于是,陪奶奶回老家一事提上日程。
黃大顯沒多想,開始積極準備回家事宜,因爲這類事平時都是他負責,隻沒想到,他哥居然交代他,多買一張票。
他哥也去嗎?這可真是太稀奇了。
不過,他哥能一起回去,他當然高興,于是補買一張機票。
因要回家一趟,自然還要跟小書姑娘告别的,這得有多少天見不到小書姑娘啊,于是買了好吃的,叫小書出來跟她說。
景書的臉養了兩天,已經好很多了,戴個墨鏡戴個口罩出門,不細看也看不出她的傷,雖然大冬天戴墨鏡挺奇怪。
兩人在院子裏邊吃栗子邊說好久黃大顯的老家。
童年記憶往往最是令人懷念,因爲回憶濾鏡,老家在黃大顯口中竟十分有趣,說得景書拍腿豔羨。
黃大顯忽發奇想,“小書,反正你這段時間也在家休息,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家玩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