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賀君與去送景書和景奶奶了。
景書挺佩服的賀君與的定力的,在她奶奶如此嚴厲的眼神下還能淡定自若将她和奶奶送上車,還把鑰匙給了她,等代駕來開車。
當然,她也知道奶奶的弱點:在大庭廣衆之下一般不會給人沒臉。
所以,盡管氣壓挺高,但算是沒打起來吧。
打孩子這種事,不是一向隻打自己孩子,而且還得回家打麽?
賀君與返回餐廳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幾位劇團的老姐妹,她們是追着景書奶奶出來的,但賀君與不認識,他又是個神人不理的性子,直接就走過去了,氣場十足。
就有老姐妹A說了:“這是景書對象啊?這長相可比你表姐那小子強了十個胡同。”
家裏表姐有小子的老姐妹變了臉:長得好有什麽用?得看出息!我們那小子是留洋回來的!
老姐妹A瞧着停車位上的車:出息啊,我看這車就比你家小子有出息。
行吧,這姐妹沒法做了!
賀君與不知道自己就這麽走了一路也能給景家長臉,回到座位坐下。
他其實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就等餘奶奶,但餘奶奶應該也吃不了多少。
景書說餘奶奶今天精神頭不錯,但他知道,生與死之間有一個短暫的時刻,叫回光返照。
王月給餘奶奶再喂湯的時候,餘奶奶笑着搖搖頭,表示不要了。
王月便細心地給餘奶奶擦擦嘴。
餘奶奶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迷離,仿佛飄去了另一個時空,“阿國周歲那天,我和老頭兒就是在齊家餐館請親戚朋友吃的飯,也沒多請,就請了一桌,阿國那時候抓周,牢牢抓住一把槍不肯放,大夥兒都說,我們家以後要出個大将軍,呵呵……”
餘奶奶在顫顫的笑聲裏濕了眼角,“走吧,回家了。這齊家餐館啊,還是跟從前不一樣了,不過,挺好的,挺好……”
餘奶奶眼前浮現出走路還顫顫巍巍的小男孩兒,手裏舉着把玩具槍咯咯笑着朝她搖搖擺擺走來,她微微一笑,輪椅在王月的推動下緩緩向前,出了餐廳,停在王月車旁,餘奶奶枯瘦的手慢慢搭在王月的手背上。
黃昏車來車往的喧鬧裏,王月俯下身。
餘奶奶在她耳邊小聲說,“咱們……往學校那邊回去……”
王月一怔,旋即明白,她說的學校是家附近阿國曾經念過的小學。
“好。”王月用力抱起她,将她放進車裏。
傍晚灰暗的城市,幾盞街燈初上。
王月回頭,對燈光裏的賀君與點了點頭。
大約要就此告辭了,很是感謝他,畢竟他沒有這個義務。
賀君與遠遠地站着,遠遠地看着,席散,不是當年光景,原本就該離去,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停住了腳步,爲什麽會在走與不走之間猶豫。
累世遊離,他從不曾爲任何事任何人停留。
王月系好安全帶準備開車的時候,聽得車門一響。
回頭,卻見他上了車,坐在了後座。
王月微微驚訝。
賀君與臉上有些不自然,“她拜托我的。”
王月笑了笑,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