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看見她,又開始求她,“姑娘,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賀君與反正繃着一張臉。
黃大仙淚汪汪的,左右看看,尤其打量着他哥的臉色,嘟着嘴解釋給景書聽。
原來,剛才在病房裏餘奶奶錯把賀君與當成阿國的誤會,被正好來病房的王月看見了,王月求賀君與假裝自己就是阿國。
王月哭泣着,“對不起……實在是,醫生說,我婆婆的病複發了,而且,這次醫生已經不建議手術……”
“她說表哥的輪廓跟阿國年輕的時候挺像。”黃大顯嘟着嘴看着他表哥。
所以王月的意思,是要賀君與假裝是阿國,給老人最後的時光以安慰。
賀君與的态度是很堅硬的,不願意已經寫在臉上了。
黃大顯弱弱地給他哥做傳聲筒,“我哥說,既然……既然時日無多,那就有權力知道真相,而不是稀裏糊塗地走,沒有人有這個權力替老人做主,也許,老人家也想知道真相呢。”
景書沒說話了,賀君與有他的自由,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世間很多事原本就無對錯,就是忍心和不忍心的選擇。
王月大概也想到了這點,點點頭,“算了,是我的錯,我的确要求過分了,謝謝你們來看她。”
王月擦了擦淚,往病房去了。
景書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賀君與在病房門口,便看到了這一幕:景書端着一碗面茶,舀起一小勺,輕輕喂給病床上的人吃。
病房裏的餘奶奶喝了一口,轉頭,就看見門口這個模糊的影子,臉上一喜,“阿國……”
景書和王月聽見都回頭,看見他,均是無奈而尴尬。
王月剛想跟餘奶奶解釋,就見賀君與走進了病房,并且從景書手裏接過了面茶。
景書沒反應過來,愣在那裏,然而更讓她驚訝的是,賀君與竟然坐在了她的位置,給餘奶奶喂起了面茶。
景書驚呆了,看着賀君與白皙清俊的側臉,想不通這是怎麽了,再回頭看黃大顯,黃大顯胖乎乎的圓臉上那雙小眼睛已經淚眼朦胧了。
遠遠的,黃大顯耳邊似乎傳來老人家笑呵呵的聲音:走!悄悄去遛一圈,喝碗面茶,給倆孩子買糖畫去!
每每這時候啊,姥姥就會笑嗔:就記得面茶!如今這好時候,什麽好吃的沒有!
可是,姥爺還真就惦記一碗面茶,記得姥爺說,第一回跟奶奶約會,原是想去吃西餐,可是不知怎的,站在胡同口吃了碗面茶了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不知是黃大顯當時就沒聽明白還是記不得,總之是不知道到底什麽原委,但這碗面茶,卻成了遺憾,當小小的表哥端着碗面茶匆匆跑回來時,爺爺已經永遠閉上眼睛,再沒能喝上……
那一碗面茶燙紅了小小的表哥的手指,也燙傷了他的心吧……
那個時候,表哥還是有心的……
一小碗面茶,餘奶奶就着賀君與的手,隻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而後什麽也不說,就這樣望着賀君與,滿臉是笑,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卻也舍不得将眼睛移開。
賀君與是不習慣這樣的注視的,目光移開,一張臉依舊闆得鐵緊。
王月唯恐冒犯到賀君與,插話進來,“媽,阿國才回來,好多事要處理,先讓他回去吧?”
餘奶奶這才不盯着看了,很是認同,對王月說,“月月,你幫我去問問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出院。”
這個問題醫生已經答過了,但王月一想,老太太應該是想把她支開,有話單獨和“阿國”說,于是給景書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出去了,順便把黃大顯也拉了出去。
“對不起。”王月跟黃大顯苦笑着道歉,“這位律師,就連聲音都和阿國挺像的,如果不是我看得見,我猛一聽都會以爲是阿國。”
黃大顯還淚眼婆娑的呢,隻管搖頭。
病房裏,餘奶奶還是一臉慈愛,看着賀君與,“阿國,媽沒想到還能看見你……”
“阿國”沉默。
餘奶奶多年未見兒子,攢了一肚子的話,哪裏需要他回答?隻顧自己說,說了一大堆以後,怕耽誤他事,也怕他累着了,揀了嘴要緊的叮囑,“阿國,王月結婚了,嫁了個好人,你不要怪她,也不要打擾她,這些年,最不容易的就是她了……”
悶了半晌,賀君與悶出來一個“嗯”字,總算是給了回應。
餘奶奶就很高興,伸手想去摸賀君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