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數百年風雨,避免不了的滄桑斑駁。
不是商業區,沒有整齊劃一的修葺,舊門舊窗、老牆灰瓦,各家按各家喜好添漆加泥,給外牆打上風格不一的“補丁”,有些人家還按自家需求再添個棚加個蓋什麽的,就更顯擁擠了。
倒是有着别樣的市井煙火氣。
現在的人反而喜歡尋訪這樣的地方。
于是小胡同裏漸漸也有了驚喜,比如,深藏在胡同裏需要七拐八拐迷路好幾遭才能找到的咖啡店、某個禦廚第多少代傳人開在胡同深處的官府菜館,都成了有名的打卡地。
吉祥胡同就不一樣了,人家也有網紅店,但人家的網紅店不難找,就在胡同口呢!那棵大槐樹底下的小門臉兒,挂了“吉祥銅鍋”招牌的就是,人家賣的是羊肉鍋子。
生意好得很!店鋪也好找。就算門臉兒小,不留神找不到招牌,聞着味兒也能找來。
隻賣羊肉,而且是正宗吃牧草的羊!
能不香嗎?
不過,這香和不香卻是因人而異了,有人就覺得這味兒膻得受不了,比如眼下這位……
賀君與。
賀君與身上穿着件律所統一的襯衣,深藍褲子,腰背筆挺,端坐在車裏。這麽熱的天氣,他身上的襯衫恁是和他這人一樣,挺括筆直,一絲不苟,非但一根褶皺也沒有,連袖口和衣領都扣得整整齊齊。
此刻,他冷眼看着駕駛室的黃大顯拽着方向盤扭過來扭過去,折騰出滿頭大汗都快把方向盤給掰下來了,也沒能把車開進胡同,牙龈都要咬碎了。
“到底行不行?!”他耐着性子,維持着最後的雲淡風輕。
“行啊!怎麽不行?”黃大顯也很郁悶啊!這家銅鍋店生意怎麽這麽好?這排隊的人都快把胡同口堵滿了,還全擠在大槐樹底下等位,不管他怎麽按喇叭都沒人給他讓路。也是,這麽大熱的天,大中午的,誰願意站太陽底下去?可這麽大熱的天兒,你們來湊什麽熱鬧吃什麽銅鍋羊肉啊!
黃大顯腹诽着,打開車窗,對着人群喊,“哎,拜托讓讓啊各位……”
一股熱浪混着羊肉的味道湧進車裏,賀君與皺緊了眉頭,憋住氣,對是否要在這裏居住下來産生了懷疑。
人群并沒有響應黃大顯的呼喝,反而有人朝他起哄,“憑什麽讓你?這是走車的道兒嗎?”
“就是!開大奔了不起啊?”
“不是……”黃大顯就想要辯上一辯了。誰也沒說開大奔了不起啊?誰說這不能走車了?胡同裏不還歪停着輛車嗎?
“下車吧!”賀君與眉頭緊皺。
“不是,哥,我隻……”
“你要敢跟他們多辯一個字!你,就滾回你自己家去!”賀君與打開車門,大步流星走進盛夏的熱浪裏,直到估摸着走出了羊肉味的勢力範圍,才緩緩放松了呼吸。
黃大顯停好車趕上來,腦門上的汗瀑布一樣,“你走那麽快幹嘛?熱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