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妤!”
這時,不等兩人讨論出結果,一聲呼喚從實驗室後方響起。
來人是夏思妤的大哥,夏思明。
夏思明年過三十五,捕捉到夏思妤和雲厲牽手的動作,雙眸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晦暗和複雜。
“雲先生,好久不見。”
夏思明幾步來到雲厲的面前,禮貌且生疏。
雲厲斂神颔首,“好久不見。”
當初夏思妤車禍受傷,兩人曾在雲城的醫院有過幾面之緣。
但敏銳如雲厲,就在他和夏思明握手的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的敵意。
“思妤,你去一趟樓下的藥品研發部門。”
夏思妤閃了閃神,略顯猶豫。
而夏思明卻口吻嚴厲地說道:“你突然讓研發室終止現有的研發進度,不管出于什麽原因,總要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夏思妤牽強地笑了笑,看了眼雲厲,便轉身去了樓下。
她走後,夏思明輕歎一聲,擡眸望着雲厲,并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雲先生,借一步說話。”
會客室,行政助理送來了兩杯清茶。
夏思明從兜裏掏出香煙,客套地遞給了雲厲一支,委婉地發問,“雲先生這次來雲城,是出差還是旅遊?”
“都不是。”雲厲背靠沙發,夾着煙吞吐了一口,“私事。”
夏思明聞聲偏頭,那雙被閱曆侵染後的眸子愈發幽深世故,“雲先生的私事,就是再一次來招惹我妹妹?”
雲厲擡了擡眼皮,眉間一片淩厲冷然。
夏思明無懼無畏地和他對視,“抱歉,實不相瞞,剛剛從你和思妤下車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你們。雲先生,要不是我笃定你根本不喜歡我妹,我今天也不會冒昧插手你們的事。”
“夏先生是怎麽笃定的?”雲厲點了點煙灰,先前挂在臉上的溫和盡數消散。
夏思明犀利的目光定在了他的臉上,“我看的很清楚,真正的喜歡不需要刻意表現,而你,在她面前的表演痕迹太重了。”
雲厲眯了下眸,“是麽?”
夏思明略顯諷刺說道:“思妤看不出來,不代表我也看不明白。你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溫和,包括你的眼神裏,也根本沒有多少情意。
雲先生,我雖然不了解你,倒也能通過思妤的遭遇猜出一二。你無非是仗着她對你沒有原則的喜歡,所以習慣了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話到此處,夏思明面露愠色,口吻也愈發不客氣:“我妹妹幾次三番的爲你赴湯蹈火,放着好好的千金不當,非要跑去帕瑪爲你煎藥熬湯,這些我們都忍了。
就說最後一次,她爲誰受的傷你我心知肚明。她那條胳膊傷到了神經和骨頭,每逢陰天下雨都會疼痛發作,這一切我夏家也沒找你讨過說法。
可我這個做大哥的,現在就想問一問你,既然當初沒有接受過她,現在爲什麽又回來找她?”
雲厲良久沉默,因爲他自己也沒深想過這個問題。
爲什麽回來找夏思妤,是看不慣她和别人在一起,還是不習慣她的眼裏不再裝滿他。
但有一件事,雲厲坦蕩地點頭承認,“夏先生說的對,我的确沒有那麽深情。”
他對夏思妤有情愫有心疼,但遠不及所謂深愛的地步。
若能輕易愛上一個人,他也不會形單影隻這麽多年。
聞此,夏思明沉沉地歎了口氣,“其實思妤自小就接受了家族最良好的精英教育,在我們眼裏她樣樣出類拔萃,偏偏……對待感情執着的要命,這是她的缺點,也怪我們沒有教導好。
很早以前我就發現,凡事隻要與你有關,思妤就變得沒有原則沒有底線,就像當初,她不惜動用寰夏的力量去尋找違禁的人工合成大麻素。
雲先生,思妤是當局者迷,但我是過來人,你既然沒那麽喜歡她,就别再演繹深情去迷惑她了。”
會客室,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而虛掩的門外,夏思妤單手扶着門把,低着頭久久沒有行動。
原來如此……
難怪這幾天她會對雲厲的轉變感到無所适從。
難怪她越來越困惑他的變化到底因何而起。
雲厲從來不是溫情的男人,他一貫冷漠内斂,卻突然間變得溫情脈脈,如此前後矛盾,卻被她自行美化成了時日無多的溫柔。
歸根結底,他喜歡她,隻是沒那麽喜歡。
……
約莫過了十分鍾,雲厲起身離開了會客廳。
夏思明自他背後站起身,語氣平靜地說道:“雲先生,我今天說的有點多,希望你别介意。”
雲厲說不會。
然而,在他拉開門把手的前一刻,夏思明又喟歎出聲,“如果你對思妤還有一絲憐惜的話,不妨先去查一查,過去的一年,她都經曆了什麽。”
雲厲緊抿薄唇,拉開門的刹那,恰好看見夏思妤從另一側迎面走來。
她嘴角有笑,白皙的臉龐神情自若,“厲哥,你們聊完了?”
雲厲目光深邃漆黑,凝着夏思妤,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諸多情緒在他的胸腔發酵,但也不過幾秒鍾的時間。
雲厲再沒有像之前那般與她輕聲細語的說笑,唯有唇邊勾起淡淡的弧度,掌心落在她的肩頭輕撫了兩下,“我要去辦點事。”
夏思妤站在沒動,卻淡笑着點頭,“好,那……我不送你了。”
雲厲滾了滾喉結,垂下臂彎轉身走了。
夏思妤背對着他,苦澀地閉上了眼。
第三次,他沒趕她走,卻給她編織了一場美夢後,自己走了。
遠處,腳步聲停了幾秒,雲厲沙啞的聲音随之傳來,“夏夏,等我回來。”
夏思妤身軀一顫,回眸的刹那,是雲厲徑直走進了電梯間的背影。
他讓她等……
會客室裏的夏思明,看到這一幕,連連歎氣,“都聽見了?”
夏思妤走進去,自行入座,“嗯,聽了一半。”
“什麽感想?”夏思明端起桌上的涼茶灌了一口,“有沒有覺得自己像個傻帽?”
夏思妤瞥他一眼,“沒有,他不是讓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