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兩端,商郁和蕭弘道遙相對望。
氣勢上,年過半百不良于行的蕭弘道明顯矮了一截。
他低眸掩住眸底的戾氣,微微攥緊的拳頭青筋暴露,“你來的倒是快。”
商郁神色冷峻,眸色睥睨深邃,他邁步踏過殘桓斷壁,朝着土樓的樓梯穩步前行。
蕭弘道面露猙獰,昂首示意,身後的幾十名心腹一擁而上。
男人視若無睹,腳步铿锵地踏上樓梯。
随着心腹朝着商郁聚集,盤旋在上空的直升機降下繩索,不少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男人自艙内滑下。
其他重型掠奪者的車門也依次打開,人數不及蕭弘道的百餘名心腹,但各個身形矯健,訓練有素,動作整齊劃一。
蕭弘道眯眸盯着他們訓練服上的标志,心裏隐隐有了計較。
愛達州本土最大的組織,黑鷹黨。
而另一邊,掠奪者走下來的那群人,卻并非黑鷹黨成員。
尹志宏伫在蕭弘道的背後,仔細端詳幾眼,俯身驚懼地道:“先生,那群人……好像是國際特警隊。”
蕭弘道高深地抿唇,一言不發。
國際特警隊屬于國際組織,職權比國際刑警更高,且具有跨境執法權,但凡國際特警隊出動,大多是爲了打擊恐襲或者恐怖組織有關。
柴爾曼家族斡旋政權多年,蕭弘道自然知曉國際特警隊的出現代表了什麽。
蕭弘道喉結滑動,良久才低喃,“商少衍,黎俏的命,你也不在乎了?”
男人在第三級台階頓住了步伐,他體魄修長,滿身威壓,異常冷漠地瞥向了不遠處的蕭弘道。
這時,一道輪椅聲從土樓外傳來,蕭弘道循聲看去,頓時色變。
一片狼藉的正前方,蕭葉輝端坐在輪椅上,斜後方是目光呆滞站立不穩的蕭葉岩,以及茫然蕭葉檸。
再往後,幾十名柴爾曼莊園的仆人以及蕭弘道的心腹,全被帶進了院内。
商郁口吻低沉,波瀾不驚地陳述道:“她少一根頭發,你柴爾曼全員陪葬。”
蕭葉輝低啞的笑出了聲,“你确定……他會在意?”
蕭弘道一輩子高高在上,從沒有如此受制于人的時刻。
尤其是聽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出言嘲諷,他面露愠色,冷斥道:“廢物,要不是你,柴爾曼不會有今天。”
窮途末路的開始,一切恩怨也就此爆發。
蕭葉輝目中無光,宛如鋪了層厚重的雲翳,“爸,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有今天……”
他人生中最晦暗的日子,全是柴爾曼家族帶給他的。
恨過,怨過,掙紮過,可還是難逃擺布。
蕭葉輝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三年前邊境大亂,他死在那場事故中,或許才是他最圓滿的結局。
邊境七子,帶給他的何止是光,還有希望和眷戀。
他第一次知道,情同手足和生死與共,是真實存在的。
要不是柴爾曼的枷鎖束縛了他往後的餘生,蕭葉輝相信他是可以站在陽光下的人。
此時,蕭弘道看着神情頹敗的蕭葉輝,近乎肝膽俱裂,“阿輝,你太令我失望了。”
“也許吧。”蕭葉輝怅然若失地歎息,“我也想過扛起柴爾曼的責任,可是……太難了。您把蕭葉岩帶回家族也是爲了讓他來激發我的鬥志吧,現在想想,您當初還不如選擇他。”
蕭弘道毫無溫情的眼眸落在了蕭葉岩的身上,“妓女生下的孩子,可擔不起一句柴爾曼公爵。”
這就是蕭弘道,子嗣與他而言,永遠隻是任其擺布的棋子。
若不聽話,随時棄之。
蕭葉輝閉上眼,“我媽呢?是你害死她的吧,她又做錯了什麽……”
“她和你一樣,都愚不可及!”蕭弘道神色冰冷,又夾着嘲諷。
父子倆交談之際,商郁已經上了頂樓。
騎士心腹有意阻攔,卻沒得到蕭弘道的首肯,隻好作罷。
事到如今,誰都明白,再多的阻攔和争鬥,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國際特警隊的出現,已經預示了柴爾曼的結局。
何況,土樓外圍恐怕還有更多的人,商少衍能憑借一己之力将整個柴爾曼莊園的活人全部帶來緬國,勝負已成定局了。
與此同時,頂樓被封閉的房間内,黎俏正在擦拭着沾滿米飯粒的腕表,這支腕表是被藏在飯碗裏送進來的。
一同被送進來的,還有藏在紅燒魚中的手機。
黎俏将腕表重新戴在手上,又拿着紙巾擦掉手機上的湯汁,開機後,她第一時間進入了腕表的内置系統,企圖觀察一下商郁的體征信息。
但……頁面是灰白色的,所有記錄都停留在昨晚八點。
商郁,摘下了手表。
黎俏眉眼低垂,手指微微蜷縮,靜默幾秒才退出了系統。
“嗡嗡——”
短短須臾,手機蹦進來無數條消息,還有諸多未接電話提醒。
黎俏還沒點開查看,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是個空白号碼。
她按下接聽鍵,那端低沉地出聲,“小七?”
黎俏應聲,“嗯,是我。”
對方默了三秒,随即口吻極其嚴厲地訓斥,“你真是膽大包天。我說過,我和M會保證他們的安全,你居然……”
黎俏肩膀夾着手機,拿着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腕表的表盤,“如果我不來拖延時間,他們早就死了。”
薄霆枭陡然陷入了沉默。
黎俏淡淡地扯唇,“柏明寅能把你整個執行隊策反,單憑薄霆肅和席蘿,沒辦法和一個連隊周旋。”
薄霆枭緊緊捏着手機,好半晌才啞聲低喃,“你什麽時候能爲自己考慮考慮?”
“我有把握,才會來。”黎俏看着桌上的紅燒魚和米飯,垂下眼睑淡聲問:“我爸媽有沒有受傷?”
薄霆枭默了默,随即長歎一聲,“沒有,今天淩晨白老大帶人強行沖破了廖山的武器庫,你家人還有那三位老師都救出來了。席蘿受了點輕傷,不打緊。”
要不是白老大的那支隊伍強攻進去,武器庫也不會發生爆炸。
而整個廖山武器庫被毀,造成了重大事故,柏明寅責任重大,不出意外被送進軍事法庭在所難免了。
黎俏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多謝。”
話落,房門洞開。
黎俏舉着手機側目,微弱的走廊光線裏,商郁逆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