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霆肅滾了滾嗓子,不動聲色地朝着遠處的某棟别墅瞥了瞥,“他一直覺得當年你們七子老大的死,是他誤判地形導緻的。
要不然,你也不會突然離開邊境,這麽多年都沒有回去看過一眼。”
“和他有什麽關系。”黎俏擡了擡眼皮,瞅着他一臉嚴肅的神态,彎唇道:“當年的事本來就是意外,我沒回去也僅僅是不想回。你這麽問我,是不是他來了?”
薄霆肅面無異色地搖頭,卻意味不明地說道:“大哥要是來了,哪還用我給你帶東西,他肯定直接給你。”
黎俏幽幽回眸,朝着身後的海景别墅區掃了幾眼,“那你剛才在看什麽?”
薄霆肅詫異地揚了下眉梢,“你低着頭都發現我的動作了?”
“不然?”
聽到黎俏反問,薄霆肅笑着摸了摸眉毛,“我女朋友在那邊。”
黎俏确實有些意外,“你交女朋友了?”
薄霆肅面色一凜,聲音沉了沉,“爲什麽你們聽說我交女朋友,都是這個表情?”
“哦,就是有點意外。”黎俏瞥他,要笑不笑地說:“畢竟……當年你自己說的,甯願娶一把槍,也不想跟女人有什麽交集,你不是覺得麻煩麽?”
薄霆肅被噎了一句,讪讪地扯了下嘴角,誰年輕的時候還沒說過胡話。
兩人又坐了半個小時,薄霆肅掐了煙,問道:“送你回去?”
“嗯,走吧。”黎俏仰頭喝完桌上的雞尾酒,順勢拿起錦盒,兩道身影伴着海浪聲漸行漸遠。
半小時後,黑色轎車抵達招待所。
薄霆肅看着解安全帶的黎俏,抿了抿唇,“以後如果有機會,你還會回邊境麽?”
“會。”黎俏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
薄霆肅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咧嘴一笑:“那我們等着。”
黎俏扯唇和他道别,站在路邊望着轎車遠走,眼神裏透出了一絲懷念。
或許,有機會确實該回去看看了。
……
時間已經臨近晚上十點,黎俏不緊不慢地走進招待所大堂。
好像沒什麽不對勁的,但似乎又不同尋常。
可能深夜的寂靜總是會牽起某些隐藏起來的情緒。
黎俏手指摩挲着空空如也的屏幕,神态淡然,不見喜悲。
一天一夜沒有聯絡,這就是戀愛裏的冷戰吧。
她徒步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刷卡,開門,從走廊漏進去的燈光,照亮了一小方天地,也平白多了些清冷的孤寂感。
黎俏有點讨厭這樣莫名的情緒,甩手關上房門的刹那,一股氣息讓她瞬間警惕起來。
房間裏有人。
黎俏動作飛快地打算把房卡插入到取電開關裏,但對方動作更快,溫熱的掌心一瞬扣住她手腕,轉眼就把人抵在了門闆上。
熟悉的味道從頭頂灑下來,黎俏怔了好幾秒。
他來崇城了?
男人壓着她,指尖挑起她的下颚,清冽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啞聲問她:“今晚去哪兒了?”
黎俏不說話。
沒有開燈的房間,隻能從窗外的光暈中看到彼此模糊的輪廓。
他肩膀有傷,所以黎俏沒有任何動作,雙臂就那麽垂落在身側,手裏還捏着錦盒,仰頭和他對視。
兩個人的氣息糾纏,又似乎摻雜了其他微妙的情愫。
很久,黎俏擡手撥開他摩挲自己下颚的手指,不溫不火地腔調問道:“衍爺怎麽來了?”
一聲衍爺,似乎在他們之間豎起了一層看不到的圍牆。
商郁呼吸一沉,喉結起伏的頻率也失去了控制,“還在生我的氣?”
他的聲音很沙啞,不難聽出緊繃的克制。
黎俏垂下眸,彎起的唇角挂着一絲薄笑,“聽衍爺的意思,我不該生氣?”
男人單手捧着她的臉,俯首抵着她,“應該。”
黎俏:“……”
态度倒是很端正。
她默了默,直言不諱,“那就沒問題了,衍爺回去養傷吧,我困了。”
說罷,黎俏錯開身,但腳步還沒邁出去,又被男人摟着腰困在了懷裏,“俏俏,告訴我,要怎麽樣你才能不生氣?”
他的力道很大,甚至讓耐疼的黎俏都感覺腰腹被勒的有點痛。
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蔓延在彼此的周圍。
商郁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他不喜歡黎俏這般過于冷淡的态度。
男人緊箍着她,呼吸越來越沉,默了很久,他才低聲道:“不告訴你南洋的事情,是因爲……”
纖細微涼的食指擋在了他的薄唇邊,黎俏沉沉地歎了口氣,以一種非常無奈的口吻說道:“原來衍爺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爲什麽生氣。”
一聲又一聲的衍爺,不斷刺激着男人的神經。
以至于他失控的圈着黎俏,再次扯動了肩頭的槍傷,但他恍若未覺。
“那你告訴我,爲什麽,嗯?”商郁的口吻有些僵硬,似乎是因爲找不到症結所在而無比煩悶。
黎俏同樣不喜歡兩個人現在的狀态,舔了下嘴角,語氣輕輕緩緩,“是不是以後每次吵架,我都要直白的告訴你,我不高興,我生氣,說明原因之後再讓你對症下藥?
這段關系你是不是連一點想維護的心思都沒有了?”
“黎俏!”商郁口吻低冽地喚她,手指再次攀上她的下颚扣緊,仿佛從喉嚨深處逼出了一番話,“你鬧脾氣,你生氣都可以,爲什麽一再質疑我對你的用心?”
“你對我是什麽用心?”黎俏攥住他的手指,眼神漆黑的看不到任何色彩,調子卻依舊平緩,“讓你的身邊人,我的身邊人,全部聯合起來瞞着我。
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受傷,唯獨不告訴我。
如果你覺得這很正常,那以後不管我受了什麽傷,我也可以想盡辦法不讓你知道。”
這些話,大概就是黎俏壓抑在心底一天一夜的真情實感。
說完的一瞬間,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她推開商郁的肩膀,轉身作勢往門外走。
黎俏伸手擰開門把手,卻在拉開房門的一刹,身後襲來一道溫暖。
背後擁抱的姿勢,太容易擊潰心裏的防線。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貼近她的脊背,左手繞過她的腰腹,将她按在了懷裏。
良久,一聲沙啞的呢喃從他的嘴角妥協般溢出,“抱歉……”
千回百轉,又夾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
黎俏從沒聽他說過抱歉,更知道這對他來說很難得。
因爲他習慣了高高在上,何曾需要這樣‘低聲下氣’。
黎俏沒動,任由他抱着。
她想,他或許還有話說。
此時,男人拽回她的手腕,房門再次自動關閉。
他從背後抱着她,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親了親,臂彎的力道收緊,将她愈發牢固地鎖在懷中。
男人貼着她的臉頰渾厚低啞的嗓音哄慰道:“受傷不告訴你,隻是不想你跟着擔心。
南洋最近不太平,所以我才讓人把交流會安排在崇城。如果因爲這些生氣,我道歉。
以後不管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俏俏,不生氣了……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