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黎俏同樣翹着二郎腿,手肘卻撐着膝蓋扶額,眼神涼飕飕地落在黎三的臉上,“我同意。”
言外之意,你不同意有什麽用?
黎三喉嚨一梗,沉着臉瞪她,“你先出去,我和商、商先生單獨聊聊。”
黎俏擰起眉心,轉首就看向商郁。
男人不緊不慢地垂眸,捏着她的指尖叮囑,“去吧,别走遠。”
黎俏應了聲,倒也沒再堅持。
她帶着流雲和落雨離開病房,關上房門時目光掠過洗手間。
也不知道南盺在做什麽,一直悶在裏面不出來。
病房裏,一片沉寂的安靜。
黎三在病床上緩慢地挪了挪腰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才喟歎道:“爲什麽一定是黎俏?”
說着,他睨向商郁,口吻嚴肅又鄭重,“整個南洋,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可以,爲什麽偏偏是我妹?”
這時候,商郁姿态優雅地靠着椅背,臂彎搭着扶手,雙手交叉貼在腹前,語氣夾着玩味:“因爲南洋,隻有一個黎俏。所以必須是她。”
黎三被噎的啞口無言。
他還有好多話想說,可面對商郁沉邃幽深的雙眸,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黎三的神色幾經變換,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認真的?商少衍,你身份特殊,跟我妹在一起,你确定能保護好她?除了帶給她危險,你還能給她什麽?”
這番追問,不乏擔憂? 也帶着一絲成見。
黎三出于本能對商少衍多有忌憚,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妹妹深陷龍潭虎穴。
即便抛開一切不談,單單商少衍這個名字就宿敵無數。
黎俏和他在一起? 未來将要面對的不是柴米油鹽? 反而極有可能是槍林彈雨。
兩個男人目光交接? 黎承的眼裏充斥着對商郁的不信任,而後者眸深似海,令人無法參透他真實的想法。
短短片刻? 黎承聽到了男人無比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所有。以及,我的命。”
黎三心頭大駭,滿目震驚。
這句話從誰的口中說出來都不會讓他如此失态? 但商少衍不一樣。
他殺伐果斷? 踏過無數屍骸走到今天? 權利與地位傍身? 享受着無上尊榮? 往往這種人? 最殘忍也最是惜命。
偏生他輕而易舉就能說出把命給黎俏的這種話。
黎三深知自己和商郁都是雄踞一方鐵血狂妄的男人,且不屑妄言,直言而出,必是一諾千金。
黎承沉澱着情緒,他反複思考? 如果是自己? 能不能爲黎俏豁出性命?
也許能? 也許不能? 畢竟他的顧慮太多。
沉默半晌,黎三垂下眸,攥緊的手指也逐漸放松? “是不是無論如何,你們都會在一起?”
一語雙關。
商郁此時放下了長腿,雙臂撐着膝蓋向前傾身,摩挲着手指,“那就……拭目以待。”
該有多強大的自信才能說出這種話?
黎承徹底失語了。
第一次和商郁心平氣和地交談,他恍然驚覺,難怪這位南洋霸主身邊擁趸無數,不管是他的氣度還是心胸,确實有令人甘拜臣服的霸氣。
不多時,黎三還在兀自沉思,而床畔的男人則揚起唇角,沉聲低語:“該問的都問了,接下來不如跟我談一筆生意。”
……
過了十幾分鍾,病房的門開了。
倚着走廊窗台望夜景的黎俏幽幽回眸,“聊完了?”
商郁闊步走來,站在她面前對着房門昂首,“進去吧。”
“哦。”
黎俏應聲往前走了兩步,又蓦地站定,望着商郁欲言又止。
見狀,男人順勢靠着窗前,右腿微微彎曲搭着左腿,“怎麽?”
“沒什麽。”到嘴邊的話還是被黎俏咽了回去。
她不疾不徐地走進病房,眼前隻有黎三目光悠遠地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南盺,還在洗手間沒出來。
黎俏來到床前,腳尖勾過椅子坐下,打量着他難辨的神色,咂了下舌尖,等着他開口。
黎三吐出一口氣,斜睨着她,“你真決定要和他在一起?”
“嗯。”黎俏扯着嘴角點頭,“我說過,他會是你未來妹夫。”
黎三抿嘴沒出聲。
這妹夫,不止氣度過人,還他媽非常會投機取巧。
剛剛大手一揮就送了邊境工廠三個億的武器訂單,跟玩兒似的。
黎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深深睇着黎俏,歎氣,“這件事……爸媽知道嗎?”
黎俏神色淡淡,“還沒說。”
“先緩一緩吧。”黎三舔了下後槽牙,“既然你想好了,我也就不多嘴了。但你記住,如果有一天,他欺負你了,你随時告訴我,三哥一定給你做主,替你出氣。”
黎俏淡然的眉眼掠過一絲淺笑,睨着黎三煞有介事的神态,垂眸道:“嗯。”可能不會有那麽一天。
最後一句話,黎俏在心中默念,沒有說出口。
好歹是自己的親哥,總不能真把他氣死。
随着天色漸晚,黎俏也打算離開病房。
黎三則壓着唇角,在她離開前,對着前方哼了一聲,“去,把南盺給我叫出來。”
黎俏漫不經心地走上前,以腳尖踢了踢洗手間的木門。
轉眼,南盺慢吞吞地拉開門,眼神飄忽地站在原地。
她似乎剛洗完臉,腮邊的波浪長發有幾縷黏在了額頭上,下巴滴着水,問道:“寶貝,你要走了?”
“嗯,我哥叫你。”
黎俏說完就離開了病房。
南盺恍恍惚惚地看着病房門被關嚴,這寂靜的深夜,就剩下她和老大孤男寡女,可如何是好啊。
“過來!”黎三沉冷的嗓音竄入耳畔,南盺渾身一激靈,剛挪了一步,又聽見他似笑非笑地說:“來,跟我說說,你剛才看見了什麽。”
南盺:“……”
現在逃回邊境還來得及嗎?
……
離開醫院,車子行駛在馬路上,窗外路燈在眼前劃過一片朦胧的昏黃。
黎俏側目睨着身畔的商郁,還沒開口,男人就抛來一句詢問,“請假了麽?”
哦,忘了,忘得很徹底。
黎俏眸光閃了閃,一臉鎮定地胡謅,“老師下午比較忙,我明天和他說。”
話落,她就發現商郁深暗的目光裏噙着耐人尋味的深意,爾後伸手捏着她的臉頰,“也許明天他也忙,現在給他打電話請吧。”
黎俏眼神無辜地看着商郁,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要這麽着急?”
男人不言語,隻是挑起眉梢,滿含深意地凝着她。
見狀,黎俏便點頭,“嗯,也行。”
對于去帕瑪這件事,商郁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着急。
就這樣,當着他的面,黎俏撥通了江院士的電話。
她簡單說明了請假的意圖,江院士立馬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沒問題,十天夠不夠?反正最近研究都暫停了,要是不夠,老師給你二十天。”
挂了電話,黎俏匪夷所思地盯着屏幕沉默了良久。
老師您批假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
她隐隐猜測着某些可能性,而流雲兜裏的手機恰好響了。
他單手扶着方向盤,拿出一看,冷酷無情地挂了。
黎俏倒是沒注意流雲的小動作,捏着手機扭頭,聳肩道:“請完了,老師給了我十天假。”
“嗯。”商郁滿意地彎起薄唇,望着後視鏡,便對流雲吩咐,“安排周五晚上的飛機回帕瑪。”
“是,老大。”
……
兩天後,周四下午,關明玉和關明辰兄妹再次來到了實驗樓。
由于明天畢業典禮結束後,黎俏要出發去帕瑪,所以叫他們過來,打算交代一些事情。
會議室裏,關明玉似乎比前陣子更圓潤了。
關明辰仍舊穿着退了色的迷彩服,兄妹倆望着黎俏和連桢的眼神裏都不乏尊敬。
這時,黎俏從兜裏掏出了兩個藥瓶,“這兩種藥物,是研發部門針對你持續發胖的症狀研制出來的特效藥。”
關明玉的眸子一亮,滿含感激地道謝:“真的?黎小姐,連先生,謝謝你們。”
黎俏擡手,表情始終淡淡的,“先不用謝。藥物還沒有經過臨床試驗,暫時不确定對你的病症到底有沒有用。
所以,明天開始用藥,也需要你配合實驗室,讓研發團隊及時記錄藥物的作用和反應。”
關明玉不假思索地點頭,“沒問題的。”
見此,黎俏和連桢交換視線,并把藥瓶交給了他。
連桢了然地颔首,随後對關家兄妹建議道:“藥物測試大概要持續一個月,如果方便的話,你們可以先住進實驗樓得宿舍,住在這裏總好過你們每天來回奔波。”
這般安排,兄妹倆欣然接受。
黎俏又交代了幾句細節,蓦地想到了一件事,“你高考考得怎麽樣?”
關明玉直視黎俏,抿着嘴角細聲道:“我自己估分650左右,不過明天才出成績,到時候我告訴您,黎小姐。”
“嗯,那你們回去收拾收拾,盡快搬過來。”
沒一會,關家兄妹便匆匆離開了實驗樓。
黎俏站在走廊目送他們,爾後看着連桢,“連師兄,未來幾天他們就麻煩你了。”
“這算什麽麻煩。”連桢溫潤一笑,低頭看着手裏的藥瓶,“你安心去休假,實驗室的事不用擔心。沒準等你回來,她的病症已經有所好轉了。”
對此,黎俏笑了笑,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