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俏并未隐瞞,沉默片刻,便說出了猜測,“我們經過檢測發現,有一種化學元素會導緻染色體病變,和你妹妹的情況很類似。
不如你們兩個仔細想想,之前生活在鄉下,有沒有碰過農藥或者除草劑一類的東西。
如果确定有的話,把細節說出來,這樣我們的研究方向也會清晰很多。”
雖然猜測是砷元素導緻的病變,但化學元素種類繁多,究竟是單一元素,亦或其他混合物引起的反應,目前不能一概而論。
這時,關明玉和關明辰面面相觑,倆人的表情都一臉茫然。
不待關明辰說話,關明玉就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沒有碰過這些東西,我學過化學,知道農藥屬于化學藥劑。
而且……我們不是趙家村的人,也沒有分配到土地和宅基地,我和我哥這些年都是住在村頭的農舍,家裏也沒有這些東西。”
關明玉頭腦清晰,臉色發白地把所有過往全盤托出。
連桢見她神情緊張,示意她喝口水,溫和地反問:“那你在學校有沒有做過化學實驗?”
關明玉端着水杯,苦笑了一聲:“我目前還在上高三,學校裏的化學實驗課并不多,就算有也都是老師陪同操作,我自己沒有上手做過實驗。”
她在學校被孤立也沒朋友,就算是同班同學一起上實驗課,也沒人願意和她同組,頂多是個旁觀者。
此刻,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黎俏手指撐着額頭,看了看研究報告,眸光略顯高深。
連桢也不禁歎了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可能還要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不過關小姐也不用太擔心,實驗室的藥品研發團隊已經在針對你身體的變化研究相關的控制藥物了,等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們。”
關明玉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心裏驚懼又不安。
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體内居然有化學元素,她和哥哥的生活軌迹簡單,就算想接觸也根本沒有門路。
不一會,兄妹倆打算離開。
他們剛站起身,黎俏擡起頭,目光平淡地望着關明玉,“高考好好發揮。”
還有一個星期就是高考的日子了。
關明玉肩膀一顫,連忙點頭,“我會的,謝謝黎小姐,謝謝連大哥。”
她說着就給二人鞠了一躬,雖樣貌變醜,身材臃腫,但她仍然滿懷良知和感恩。
兄妹倆離開後,黎俏長舒了一口氣,合上報告,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地喃喃:“砷屬于有毒元素,微量就能要人命,如果關明玉真的是砷中毒,她不可能會活到現在。”
連桢也蹙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
黎俏眯眸沉思着,手指敲擊桌面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她不是砷中毒,應該是砷化合物産生的病變。
連師兄,我們的檢測方向可能錯了。砷的确會引起染色體病變,但絕對不是這一種元素。”
話落,連桢的目光也亮了,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對,小黎你說的沒錯。我們一直在糾結砷這種物質,但是忽略了砷化合物可能會引起的生理病變。
這樣,我現在就去把砷化合物常見和不常見的全部列出來,咱們立刻開始分項做檢測。”
兩人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便再次投入到實驗當中。
……
深夜十一點,黎俏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宿舍。
她仰面躺在床上,腦海中還在思考着實驗工作。
今晚,好像少了點什麽。
黎俏分神想了想,這才注意到手機沒在身邊。
仔細回憶一番,便想起電話放在了白大褂的兜裏,忘了帶回來。
黎俏從床上坐起來,揉着太陽穴,面無表情地盯着牆面,三秒後無奈地起身,回實驗室取手機。
早知道就該把商郁送給她的那部備用手機也帶到宿舍來。
信息時代,身邊沒有手機就好像沒穿衣服似的,渾身别扭。
回了實驗室,黎俏從白大褂裏翻找出手機,打開屏幕一看,十幾條微信和兩通未接電話。
電話是陌生号碼打來的,黎俏沒在意,回到微信頁面,第一時間看向了置頂。
商郁:要按時吃飯。
消息是下午六點發來的,那時候她和連桢還泡在研究台盯着測試結果。
黎俏用腳尖頂開椅子坐下,想了想便給他回了個OK的手勢。
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她壓下想和商郁聊天的念頭,關閉聊天框後,又繼續看其他的微信。
除了唐弋婷的日常打屁消息,還有兩條段亦宣發來的。
黎俏瞬時眯眸,勾唇點開了她的頁面。
貌似三天的還款時間已經到了,但她的賬戶并沒收到錢。
段亦宣的兩條微信,一條是問她有沒有空,另一條則是提醒她接電話。
哦,陌生号碼是她打來的?
黎俏不以爲意地撇嘴,删除了段亦宣的微信頁面,手機恰好響了。
備注:寶寶。
黎俏看到這兩個字,先是一愣,随即眼裏盛滿了潋滟的星光。
這幾天太忙,她險些忘了自己把商郁的備注改成了[寶寶]。
原因來自那天的表情包事件。
黎俏清了清嗓子,懶洋洋地靠着椅背接起了電話,“寶……咳,衍爺,還沒睡?”
忙了一天,頭腦不太清醒,寶寶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黎俏摸了摸鼻尖,又咳嗽了好幾聲企圖掩飾尴尬。
電話那端,男人先是沉默,随即渾厚的嗓音卷着笑,問道:“剛剛叫我什麽?”
黎俏耳尖發燙,眨了眨眼,裝傻,“衍爺啊。”
寶寶這倆字,似乎很難叫出口,因爲……太膩了。
這時,商郁晃着手中的酒杯,發出冰塊撞擊的清脆聲,沒再爲難黎俏,話鋒一轉,問道:“有沒有按時吃飯?”
黎俏暗暗松了一口氣,仰頭枕着椅背,懶散地應他,“晚上八點多吃的。”
“太晚了。”商郁抿着口白蘭地,聲音愈發如酒醇濃,“實驗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黎俏長歎一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望着頭頂的天花闆,聲音軟了幾分,“你怎麽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