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啊,你把引章保護得也太好了,她不是湖塗,她是不食人間煙火!”
幫孫三娘扶穩了水桶,趙盼兒輕輕歎了口氣道:
“有什麽法子,都是我欠她姐姐的!”
“那個姓周的到底住哪兒啊,對付他這種人啊,打他一頓便成,你也是,這事幹嘛不告訴我?”
和袁旭東一樣,在孫三娘看來,要是解決不了麻煩,那就去解決制造這個麻煩的人,看着暴脾氣的孫三娘,趙盼兒笑了笑道:
“你不是忙着教訓兒子嘛!”
“别提了,他爹一回家,就死命護着他,他一熘煙就跑了,硬是沒讓我打成!”
說着,兩人提着水桶正要離開,一塊大石頭落入水中濺起水花,将她們倆吓了一跳,傅子方笑嘻嘻地出現在河對岸笑道:
“娘,我可是你親兒子,你要把我打壞了,誰給你掙鳳冠霞帔去?”
“嘿,你還敢回來?”
看見傅子方,孫三娘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撿起一塊小石頭就朝着河對岸扔了過去,傅子方連忙躲開笑道:
“我是回來給你們報信的,我剛才在仁安橋上看見了服侍宋姨的那銀瓶丫頭,還有那個姓袁的公子哥,他們兩個還摟摟抱抱的,該不會是有私情了吧?”
“小兔崽子,你知道什麽是有私情嗎?”
看着人小鬼大的兒子,孫三娘又是一塊石頭砸了過去,吓得傅子方落荒而逃,之後,她看向臉上沒什麽特别情緒的趙盼兒笑道:
“盼兒,子方從小就喜歡胡說八道,你千萬别當真啊,我們回去吧!”
“好啊,走吧!”
......
天色漸晚,趙盼兒和孫三娘還在收拾着零亂的茶鋪,不一會兒功夫,一臉春風得意的袁旭東回到了茶舍,身後還跟着宋引章的貼身丫鬟銀瓶,手裏還拿着一個包袱,看見趙盼兒和孫三娘都在忙着收拾茶鋪,銀瓶連忙放下手中的包袱,非常懂事地上前去幫忙,看見銀瓶,趙盼兒和孫三娘都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袁旭東,孫三娘看向銀瓶驚訝道:
“銀瓶,你怎麽來了,引章呢?”
擡頭看了一眼袁旭東,銀瓶看向趙盼兒和孫三娘微微有些臉紅害羞道:
“小姐還在樂營,是小姐吩咐我過來的,她讓我好好照顧蕭公子!”
看着臉紅害羞的銀瓶丫頭,再想到傅子方所說的話,趙盼兒心裏微驚,她連忙拉着銀瓶走到一旁關心道:
“銀瓶,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蕭公子欺負你和引章了?”
“沒有沒有,蕭公子沒有欺負我,也沒有欺負小姐,他人很好的!”
說話間,銀瓶的臉色變得更紅了,隻見她低着腦袋,聲若蚊吟道:
“把小姐送回樂營以後,我就跟着蕭公子來這邊了,路過街邊的鋪子,蕭公子還給我買了許多的胭脂水粉和吃食,除了小姐和盼兒姐,就蕭公子對銀瓶最好!”
“是嗎?”
看着給個三瓜兩棗的就被袁旭東收買了人心的銀瓶,趙盼兒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沒好氣道:
“你家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才認識蕭公子多久啊,就替他說好話了?”
“蕭公子就是好嘛!”
擡頭看了一眼趙盼兒,銀瓶微微認真道:
“盼兒姐,銀瓶不傻,好人和壞人還是能分得清的,像那個周舍,表面看起來像是個君子,可實際上心裏蔫壞,可蕭公子就不一樣了,他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個登徒子,壞人,可實際上他,他是一個好人,對小姐和銀瓶都好的好人!”
“小丫頭!”
看着想念情郎似的銀瓶,趙盼兒好笑道: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了蕭公子吧?”
“沒有沒有,銀瓶不敢!”
聽到趙盼兒這樣說,銀瓶吓了一跳,連忙低聲解釋道:
“盼兒姐,蕭公子說了,将來會娶你做頭牌娘子,娶我們家小姐爲平妻,要是,要是你和小姐都同意的話,銀瓶可以作爲蕭公子的妾室繼續照顧你們,盼兒姐,你會同意嗎?”
說着,銀瓶頗有些怯懦地看了一眼趙盼兒,将來作爲袁旭東明媒正娶的頭牌娘子,趙盼兒就是蕭家的大婦,作爲趙盼兒妹妹的宋引章還要好點,可銀瓶隻是一個丫鬟,哪怕是被袁旭東納爲妾,一樣沒什麽身份地位,最多也就比普通的丫鬟仆人要好些,因此她可不敢得罪趙盼兒!
“呸,你胡說些什麽呢?”
白了一眼銀瓶,趙盼兒沒好氣道:
“我要嫁的人是歐陽旭,關他蕭公子什麽事啊?你和你家小姐想嫁給他就嫁給他,可千萬别扯上我啊!”
“可是......”
“可是什麽啊?”
看着說話吞吞吐吐的銀瓶,趙盼兒白了她一眼道:
“有話就快說,别吞吞吐吐的!”
“好吧!”
擡頭看了一眼趙盼兒,銀瓶直接說道:
“可是蕭公子都說了,你一定會嫁給他的,因爲歐陽官人變了心,他要娶高府的千金小姐,盼兒姐你又不願意做别人的妾室什麽的,所以就隻能嫁給蕭公子做頭牌夫人了,要我說的話,蕭公子長得豐神俊朗的,說話又有趣,家世背景又好,他願意同時娶你和我們家小姐,你們倆就跟古時候的娥皇和女英一樣,兩姐妹共事一夫,還可以互相爲照應,這樣不挺好的嗎?”
“好什麽呀,你個死丫頭,我看是你巴不得早點嫁給蕭公子做妾室吧?”
“哪有?”
看着面色嬌嗔的趙盼兒,銀瓶臉紅害羞道:
“小姐也想快點嫁給蕭公子嘛,我最多算是小姐陪嫁的嫁妝,等将來去了蕭家,也好繼續照顧小姐和蕭公子,蕭公子還說了,等成婚以後,你和小姐還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可以開茶坊,小姐也可以繼續彈她的琵琶,他不會過多地約束你們的!”
“是嗎?”
看着這麽替袁旭東說話的銀瓶,趙盼兒好笑道:
“那你呢,蕭公子許了你什麽好處呀?”
“蕭公子送了我許多禮物!”
說着,銀瓶将戴在自己右手腕上的銀色腕表展示給趙盼兒看了一眼笑道:
“盼兒姐,你看,這是蕭公子送我的手表,小姐也有一塊,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
“它還能看時辰呢!”
說着,銀瓶跟趙盼兒大緻介紹了一下手表的用途和使用方法,沒想到手表還可以用來看時間,趙盼兒眼睛裏面閃過一絲豔羨,同時也有些好奇袁旭東哪來的這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又和銀瓶聊了一會兒,趙盼兒和她一起回去了茶舍,見袁旭東和孫三娘還在收拾着茶鋪,趙盼兒看了一眼四周歎氣道:
“鋪子砸成這樣,三娘,蕭公子,你們也别幫忙收拾了,反正歐陽原來就說讀書人娶個商販名聲不好,我原本還擔心去了東京,這鋪子誰來打理呢,現在來看,都是天意!”
孫三娘沒想到趙盼兒準備關鋪子,忙勸道:
“那你也别關鋪子啊,點茶那些我不會做,但做些果子飲子,幫你收收賬,總還是可以的,引章那裏,你就先去忙她的事情吧!”
“引章這個傻子,她不知道人心險惡,總是會輕易相信别人!”
說着,趙盼兒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滿臉純潔無辜的袁旭東,然後看向孫三娘繼續道:
“我想去找楊運判托個人情,請他幫忙引薦一下許知州和樂營将的人,到時再由蕭公子出面替引章求個情,好早日幫她脫離了教坊司!”
“楊運判不過就是上來喝過幾回茶,跟你買過幾幅畫,他願意賣你人情啊?”
“管不了那麽多了,畢竟他還算欠過我人情,應該會幫忙的!”
見趙盼兒心意已決,孫三娘隻能點頭同意道:
“好吧,楊府在城外,天就要黑了,你自己小心點啊!”
“好!”
見趙盼兒要出城,袁旭東連忙跟了上去笑道:
“盼兒,我跟你一起去,這麽晚了,要是遇見歹人就不好了!”
“好,走吧!”
......
楊府坐落在城外,距離趙氏茶鋪着實有一段距離,袁旭東和趙盼兒緊趕慢趕的才在宵禁前終于趕到了楊府,府上的丫鬟認識趙盼兒,便放袁旭東和趙盼兒走進了楊府,院子挺大的,禀明來意後,那位丫鬟在前面帶路笑道:
“趙娘子,蕭公子,你們先别着急,我家主人正忙着河工上的事,這兩天都沒怎麽出書房,要不你們去裏屋先坐着,我去書房看看可好?”
袁旭東打量着偌大的楊府,凋梁畫棟,亭台樓榭,燭火通明,仆人成群,心裏暗自感歎宋官的待遇就是好,要是再貪一點,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了,難怪當官的都是老爺,士農工商,天底下的讀書人拼了命地讀書寫文章也想要一個官身,從此變成高高在上的老爺,明鏡高懸,官袍加身,把那些賤籍之人通通踩在塵埃裏!
趙盼兒看向帶路的丫鬟着急道:
“可我這事太急,等不了!”
“那我先去通報一下好嗎?”
“好,謝謝!”
走進裏屋,丫鬟關好了門,趙盼兒将拎在手裏的一盒茶果遞給了她笑道:
“這個是給楊夫人的果子,麻煩你帶給她!”
“謝謝娘子,娘子請坐,蕭公子請坐!”
“好!”
袁旭東和趙盼兒坐在裏屋等着楊府的主人,丫鬟帶着一盒茶點躬身退了出去,有些安靜的屋裏,趙盼兒看向袁旭東直接問道:
“蕭公子,我聽銀瓶說,你打算娶我妹妹引章爲平妻?”
“對,這話是我說的,盼兒,你不同意嗎?”
“我倒不是不同意,隻不過,你才見過引章一次,爲什麽就要娶她了呢?”
“你覺得你妹妹引章怎麽樣?”
不用趙盼兒回答,袁旭東又繼續說道:
“引章明眸皓齒,身姿婀娜,又是江南第一琵琶高手,最關鍵的是,她還是你妹妹,雖然我隻見過她一次,但足夠了,成婚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說到這裏,袁旭東看向趙盼兒認真道:
“當然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話,這門親事就算了,反正,我是一定要娶你爲正妻的,雖然我也很喜歡引章,但我更喜歡我們家盼兒,你要是不喜歡我喜歡别的女人的話,我可以隻娶你一個娘子!”
“那引章不是要恨死我這個姐姐了嗎?”
白了袁旭東一眼,趙盼兒無奈道:
“我說了,我要嫁的人是歐陽旭,不是你蕭公子,你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歐陽旭變心了,他要娶高觀察家的女兒,你現在不願意相信也無妨,等你去了東京,我帶你去高觀察家看一看,到時候你就知道我......”
話音未落,屋外便傳來一陣雞飛狗跳般的嘈雜聲,似乎是有歹人縱馬闖進了楊府,吓得一衆丫鬟小厮尖叫連連,袁旭東和趙盼兒連忙起身,走到門邊向外張望,隻見一隊服裝統一的勁裝人馬縱馬穿過了院中,直向正堂的方向疾馳,一路上丫鬟小厮們驚吓躲閃,一片混亂,首當其沖之人正是袁旭東的哥哥顧千帆,鮮衣怒馬,好不威風,很顯然,這些人正是皇城司的人馬,難怪會如此嚣張跋扈!
楊運判剛從書房出來,身邊跟着一群丫鬟和小厮,看見他,顧千帆馬速不減,竟然直接縱馬撞了過去,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楊運判和一衆丫鬟小厮都被吓得跌倒在地,就在這時,顧千帆用力勒住了缰繩,讓座下的馬匹人立了起來,最終硬生生停在了楊運判面前一尺之處,跌倒在地的楊運判被下人們扶起來,看着勒馬而立的顧千帆惱羞成怒道:
“大膽,本官兩浙路轉運判官楊知遠,何方賊子,竟敢擅闖?”
看着色厲内荏的楊知遠,顧千帆坐在馬上,勒着缰繩,從腰間掏出皇城司的金獅牌亮道:
“皇城司探事司指揮使,顧千帆!”
火光之下,看着猙獰恐怖的黃金獅頭腰牌,楊知遠吞了吞口水,虛張聲勢喝道:
“好啊,我不賣你們夜宴圖,你們就敢深夜強闖,你們,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交出夜宴圖,我馬上就走!”
看着楊知遠,顧千帆澹澹地道,說着,他一揮手,皇城司諸人便徑直闖入楊府正堂,開始翻箱倒櫃搜查起來,與其說是搜查,倒不如說是破壞更合适,顧千帆翻身下馬,在正堂主位上自顧自地就座飲茶,看着皇城司的人馬在自己家裏大肆破壞,楊知遠的臉色青白交加,看着被這些莽夫胡亂扔到了地上的名家字畫,他忍不住痛呼道: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都給我住手,小心别碰壞了東西,你們就算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能如此的嚣張跋扈吧!”
“讓開,搜,都給我搜仔細了!”
老賈撥開想要阻攔自己等人的楊知遠,吩咐手下的兄弟們更加肆無忌憚地搜了起來,名貴的古董字畫什麽的都被扔到了地上,看得楊知遠是痛心疾首,心如刀絞,拿這些莽夫沒有辦法,他隻好去哀求顧千帆道:
“你爲什麽非要那副畫啊?”
擡頭看了一眼楊知遠,顧千帆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谶言”兩個字,又道:
“顧某此番下江南,要抓的是仁和的衛知縣,并不是要針對你,但是,如果楊運判,你不識擡舉的話......”
話未說完,楊知遠已經明白了顧千帆的意思,看着桌上逐漸幹涸的“谶言”兩個字,楊知遠面色愁苦,無奈道:
“我把畫給你就是了!”
“好,那就多謝楊運判了!”
見楊知遠終于妥協了,願意交出夜宴圖,顧千帆便讓老賈等人住手,跟着楊運判一起去密室取來字畫,片刻後,楊知遠将夜宴圖雙手奉給顧千帆不舍道:
“顧指揮,夜宴圖在此!”
“好!”
與此同時,袁旭東和趙盼兒正躲在裏屋看着正堂的方向,看見威風凜凜,氣勢不凡的顧千帆,趙盼兒看向身邊的袁旭東笑道:
“蕭公子,你和顧指揮真的是親兄弟嗎?”
“是啊,怎麽了嗎?”
透過門縫看着坐在正堂主位上的顧千帆,袁旭東有些羨慕了,原來皇城司這麽威風的,簡直就是欺男霸女的必備職業啊,這時,旁邊的趙盼兒小聲開玩笑道:
“顧指揮那麽威風凜凜的,你怎麽就跟個酒色之徒似的,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話可不能這麽說,他愛江山,愛權勢地位,我愛美人,愛逍遙自在,這有什麽可比的?”
“怎麽沒有可比的?”
看着不以爲然的袁旭東,趙盼兒實話實說道:
“哪個女子不喜歡自己喜歡的男子權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是嗎?”
看着趙盼兒,袁旭東笑了笑道:
“所以你想嫁給歐陽旭,不是因爲你喜歡他,而是因爲他能考上進士,你能當上進士娘子?”
“是啊!”
知道袁旭東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趙盼兒也不辯解,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我确實喜歡歐陽,喜歡他有進士之才,如果他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販夫走卒的話,我應該不會喜歡他,要是隻想找一個普通男子托付終身的話,我又何必等到今天?”
說到這裏,趙盼兒看向袁旭東笑道:
“蕭公子,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原來妾身是這樣貪慕權勢的女人,你......”
“有什麽好失望的?”
不等趙盼兒把話說完,袁旭東直接打斷她道:
“你要真是貪慕權勢的女人那也好,我爹是宰相,而且我有的是辦法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就是裂土封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比你那個歐陽旭有潛力多了,可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
不知該如何反駁袁旭東,趙盼兒隻能嘴硬道:
“我了解歐陽旭,可我還不了解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
“我喜歡開玩笑,但是從來不吹牛!”
看着近在遲尺的趙盼兒,袁旭東不由地撫上她吹彈可破的臉蛋壞笑道:
“趙盼兒,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是我袁旭東的妻子了,不管是歐陽旭,還是其他的什麽男人,誰也搶不走你,你隻能是屬于我的,聽明白了嗎?”
“不明白!”
瞪了袁旭東一眼,趙盼兒嗔道:
“你真霸道,你說我是你妻子就是了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三書六聘,陪嫁的......”
不等趙盼兒說完,袁旭東大手一扯,直接把她拉進了懷裏,對着她嫣紅水潤的朱唇吻了下去,良久唇分,看着面色嫣紅,雙眼彌漫着一層水霧的趙盼兒,袁旭東滿意笑道:
“果真是好甜的味道,比你妹妹引章和銀瓶還要甜上幾分,盼兒,這下你算是我的妻子了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