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吩咐完了老範,轉身再次走近刑訊室。孟東海在後面說道:“股長,要不我和老範一起去吧。”
陳陽站定了身子,回頭說道:“老孟,你還回你的西直門,這些日子别的事都先放放,你的任務就是好好的将檢查站搞好。”
孟東海連聲答應,陳陽接着又說道:“記住,多交朋友,少結冤家。招呼你那張嘴,别亂得罪人。什麽治安軍啊,憲兵隊啊,都把他們維持好了,整天低頭不見擡頭見,這點事還不明白嗎?沒錢來找我拿。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好辦事,也好配合是不是。”
孟東海聽了這話,大爲興奮,沖着陳陽嬉皮笑臉地說道:“陳股長,這個您放心,交朋友這事我熟啊,我就願意交朋友。”
“要不讓你當這個站長呢。回去告訴袁金寶,我有個人讓他給我安排一下。”陳陽說完,沖着孟東海擺擺手,就準備進刑訊室了。
“您的人,那沒說的,至少得給個隊長當當。”孟東海滿臉谄笑着給陳陽拉開了門。
“趕緊滾蛋,幹點正事去。”陳陽頭也不回地笑罵了孟東海一聲,走進了刑訊室。
“得嘞,這就回去交朋友去。昨天治安軍的老巴就找我喝酒了。”孟東海嬉笑着就下了樓。
陳陽聽了孟東海的話,笑着搖了搖頭,走進了刑訊室。
“什麽事這麽開心?”錢主任笑眯眯地說道。
陳陽還沒有說話,就聽到汪選朝在大聲地訊問馬義林,聲音顯得十分得嚴厲。
“說!用的什麽姿勢!”汪選朝一臉壞笑地沖着馬義林揮着皮鞭問道。馬義林身上鞭痕累累,顯然已經挨了不少下。
陳陽眉頭一皺,隐隐約約猜出來了汪選朝在問什麽了。陳陽眉頭一皺,想着這幫小子們怎麽這麽沒有正形。
陳陽想發火的時候,卻聽到了錢主任嗤嗤笑着說道:“他不是願意編嗎?咱們就讓他編個夠!”
陳陽聽了不由得氣笑了。這個錢主任和汪選朝還真是損啊。他可以沖汪選朝發火,但是卻不能沖着錢主任發火。
陳陽環顧四周,看見吉得貴這幫子偵緝隊的,還有自己這幫子特務科的,一個個聽得的津津有味,大都是一臉笑模樣。
“你們他娘的可真行!幹點正事比什麽都難。這是在這扯什麽淡呢!一起兇殺案能讓你們問出花案的節奏,你們也真他娘的太有才了。”陳陽半真半假地沖着他們笑罵道。
陳陽這話不是針對他們之中某一個人說的,所以大家臉上也沒有恐慌,而是都笑嘻嘻地不說話。
“唉!隊長,這您是不知道。”汪選朝一看陳陽回來了,連忙過來解釋說道:“咱們一直問他昨晚幹什麽去了,這小子愣說自己在車夫家裏,和車夫老婆折騰了一夜。怎麽問都是這些話。我鞭子都上了,還是這些話。”
汪選朝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錢主任。錢主任倒是無所謂,笑眯眯得說道:“沒關系,主意是我出的,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汪選朝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然後錢主任就說,既然他那麽能折騰,竟然折騰了一整夜,那就仔細問問他究竟是怎麽折騰的,讓咱們也開開眼界。”
陳陽聽了錢主任的話,不由得氣笑了。眼睛撇向了錢主任,錢主任笑容滿面的沖着他點頭,毫不在意。
“這事咱們先放放,還是先問點有用的是吧。”陳陽恭謹地說道。
“那不是你沒進來,我們開玩笑鬧着玩的嗎,這哪能當真啊,都是玩笑。”錢主任笑眯眯地端起了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茶。
“噗!”錢主任一口就将茶噴了出去,說道:“這是什麽茶這是,這麽難喝。”
陳陽連忙笑道:“這不是局裏配的嗎,都這樣。”
“總務科這幫王八蛋心都黑透了!待會兒去我那,我給你拿點好的。”錢主任搖搖頭說道。
“那敢情好,我先謝謝您了。”陳陽連忙客氣說道。
随後陳陽轉頭沖着汪選朝問道:“老汪,怎麽樣?問出來了嗎?”
“問出來了,您還别說,這小子他娘的可真會玩。會的姿勢可真不少,已經問出了七八種了。”汪選朝興奮地說道。
“誰他娘的問你這個了!老子是說你問出他那天究竟是在哪了沒有!”陳陽眼一瞪,生氣地說道。
“沒有,這個真沒有,我一直重點問姿勢了。”汪選朝看到陳陽有點生氣,連忙正色說道。
錢主任聽了汪選朝回答陳陽的話,越聽越覺得好笑。他在後面一陣陣的格格嬌笑。
陳陽回頭看去,錢主任笑得風姿搖曳,恨不得花枝招展。居然還用手帕捂住了半個嘴巴,心中不由得一陣陣的惡寒。
陳陽環顧了一下刑訊室,看到包括曾是馬義林下屬所有的人,此時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不禁替馬義林感到了悲哀。
馬義林說到底還是因爲那張臭嘴,該維持的人一個都沒有維持住,該得罪的人卻一個沒有少得罪。現在他身陷囹圄,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替他排解,更多的是站在旁邊看熱鬧。而且像汪選朝這樣的人,甚至還要落井下石。
陳陽慢慢地踱到馬義林的身邊,一把奪過了汪選朝的鞭子。
馬義林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靠去。陳陽一甩手就将鞭子扔到了刑具架上。
馬義林看到陳陽這個動作,松了一口氣,但是卻向陳陽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人昨天他們去問了。最後我也去了。賈張氏當時尋死覓活地不承認。我們也私下裏了解了院裏的其他住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事沒法再查下去了,事關女子的名節。搞出了人命,說不定就和你蹲一起了。”陳陽眼睛望着馬義林說道。
馬義林從汪選朝這些人的态度變化上,也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時聽到陳陽這樣說,更是感覺到情況的不妙。
“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和你耗!既然局長把這件案子交給了我,我就得把他辦周全。你即便不承認,但是證據還有證人的證言都擺在那裏,你逃脫不了。”陳陽語氣平淡,語速緩慢。但是馬義林聽上去,無異于洪鍾大鼓一般。
“趙文生隊長出事的當天晚上,特務科有不少人見到了你在現場,現場也遺留下了你喜歡吸的飛馬牌香煙煙頭。而且有證人聽到了趙文生臨死時喊到'馬,馬',以及他留下的血字'二',不正是你的馬字起筆的頭兩畫嗎!”
陳陽說到這裏,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馬義林。馬義林的臉都快綠了,身子哆嗦成了一團,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陳陽,嘴裏語無倫次地說道:“誣陷,這是誣陷。我究竟得罪誰了,這麽處心積慮地誣陷我。我……我……我要見俞晉和!”
陳陽冷笑了一聲,用手用力一拍馬義林的肩膀。通過手掌,他能感到馬義林身子的顫抖。
“誣陷?這些證據怎麽會同時巧合的出現在那裏?即使你痛恨趙文生,也不至于真的殺了他吧?馬義林,你太狠了!”陳陽冷笑着說道。
“我沒有,我真沒有。我恨他,但是真沒有想到自己動手殺他啊!”馬義林吓得再也顧不上顔面,大聲地喊道。
“這個你說了不算,現在唯一能證明你清白的就是不在場證據。至于那個賈張氏,就不要再說了。那是條死胡同,走不過去。”陳陽回到了桌子後面,坐下之後,繼續說道:“如果你沒有其他的證據,我就整理上報,具體怎麽辦,這還得局長指示。”
“我真的沒有殺趙文生。我那天晚上确實在曹家胡同待到淩晨才回的轎子胡同。”馬義林說到了這裏,腦海裏一閃,連忙說道:“對了,那天淩晨我回去的時候碰到了大雜院老胡頭。他可以證明我淩晨才回的大雜院。我要是深夜殺人,會拖到淩晨才回去嗎?”
陳陽點了點頭,回頭喊了一聲:“吉得貴。”
吉得貴正笑嘻嘻地在一邊看熱鬧呢,剛才聽馬義林“招供”的時候,他聽的津津有味,對馬義林他是又有羨慕還有嫉妒,而且還帶着一點點的恨意。
“他娘的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這馬義林就是一個大臊豬!”吉得貴看着馬義林,心中想到。
陳陽叫他,他正在沉吟在代替馬義林的無限遐想之中,絲毫沒有聽見。
陳陽轉頭看去,吉得貴看着馬義林,臉上露出的壞笑,“啪!”的一拍桌子,大聲喝道:“吉得貴!”
這一下把吉得貴從“曹家胡同”給拉了回來,他微微一愣,連聲答道:“在,在,我在。”
“剛才馬義林說什麽你聽到了嗎?”陳陽問道。
“聽到了,這小子忒不要臉!有幾個能受得了他折騰。”吉得貴恨恨地說道。
“扯什麽淡呢!我是說老胡頭。”陳陽瞪眼說道。
“老胡頭?老頭他也有興趣,口味夠重的啊。”吉得貴随口說道。
陳陽騰就站了起來,喝道:“你他娘的想什麽呢!還能幹點正事不能。”
吉得貴吓了一跳,身子連忙朝後退了一步。赫勇一看,撇了一下嘴,簡單得給吉得貴講了一下剛才的陳陽和馬義林二人的對話。
吉得貴聽完了連忙沖着陳陽說道:“現在知道了,剛才有點走神了。”
陳陽瞪了他一眼,想發脾氣,想想不合适,無奈地說道:“你帶個人,去落實一下馬義林說的這件事。”
汪選朝在旁邊讨好地沖着陳陽說道:“隊長,要不我帶人去吧。”
“廢什麽話!問一個老頭至于去那麽多人嗎?吉得貴要是連這都幹不了,就别在偵緝隊待了,我給他找個舒服點的地方。”陳陽冷冷地掃了一眼汪選朝,眼睛卻看向了吉得貴說道。
吉得貴吓了一跳,連忙說道:“我去,我去。保證辦好差事。”
“這算什麽差事,就是問個話而已,還是個老頭。”陳陽不屑地說道。
吉得貴連忙帶了一個人,就出了刑訊室。陳陽沖着馬義林說道:“今天就到這了,這可是你最後一次機會,無論這一次結果怎麽樣,我都會整理上報,最終會怎麽辦,還得曹局長定奪。”
馬義林想要說話,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頭朝下一低,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兩名偵緝隊員上前将馬義林押了下去。錢主任望向了陳陽,笑眯眯地說道:“陳股長辦事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怪不得局長整天誇你。”
“唉,畢竟隻是一件刑事案子,馬義林也不是什麽抗日分子。無非是因爲一些工作的隔閡,積成了怨恨,憤而殺人罷了。”陳陽歎了一口氣說道。
錢主任點了點頭,想了一想,說道:“也是。”
“馬義林已經黔驢技窮,在鐵的證據面前,他沒有什麽好說的,這個老胡頭就是他最後地掙紮。”陳陽笑了一下說道。
“他說的時候,從他的眼神裏,我就知道又是瞎話。”錢主任撇了一下嘴,故作高深地說道。
“那是,錢主任是誰?想在您跟前玩貓膩,他馬義林還嫩了點!”陳陽笑着看了錢主任一眼,右手挑起了大拇指說道。
“陳股長這話說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錢主任故作害羞狀說道。
陳陽吓了一跳,連忙轉移話題說道:“錢主任,緞庫胡同那邊還有點事,我得過去一趟,要不然大島太君該生氣了。”
“去吧,去吧。”錢主任笑眯眯地看着陳陽說道,身子卻不動地方,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陳陽也沒準備和他廢話,眼睛一掃,馬上就亮了開口說道:“赫勇,你送錢主任回去。”說完話,他對錢主任說道:“錢主任,我就先過去了,我讓小赫送您回去。”
錢主任點頭答應,陳陽快步出了刑訊室,準備下樓。
陳陽剛才在那張包油條的報紙上,看見了三叔的消息,他心裏着實吓了一跳。剛才的整個審訊,他都心不在焉,他的思緒都在這張告示上。
“但願于德彪已經忘了這件事,忽略這條消息。”陳陽暗暗想到。
陳陽想到了于德彪,可可地就看見了于德彪正好從樓梯那邊拐了過來。
陳陽下樓,于德彪上樓,兩個人就在樓梯口相遇了。
“陳股長,忙着呢?”于德彪見躲無可躲,就先給陳陽打了招呼。
“啊,也沒什麽事。去一趟緞庫胡同。”陳陽淡淡地說道。
于德彪聽到緞庫胡同四個字的時候,臉上表情變得很不自然。
緞庫胡同的大島奔三,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對這個陳陽這麽信任,省略了許多投誠人員該有的甄别,而且還極力保舉,讓陳陽坐上了特務科行動二股股長的位置。
陳陽有什麽啊!作爲陳陽曾經的上級,于德彪頂看不上陳陽,在他眼裏,陳陽永遠是那個提不起來的陳小二。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人家陳陽現在已經是特務科行動二股股長,而且據說很有可能會代替趙文生,成爲最新的偵緝大隊大隊長!這可是和俞晉和都能夠平起平坐的位置!
于德彪現在即使看不起陳陽,但是他也得捏着鼻子和他打招呼。沒有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誰知道哪天自己會不會調到他的手下。
陳陽注意到了于德彪手裏空空如也,甭說報紙了,什麽也沒有。陳陽略微放下了一點心。
“師傅,師傅。”高金才顯然聽到了于德彪的聲音,連忙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和于德彪打招呼。
陳陽撲哧一笑,看着高金才說道:“還師傅?有八戒沒有?你還想着去西天取經呢。”
說着話,陳陽大笑着下樓而去。
高金才被說的臉騰得就紅了,嘴裏氣哼哼地說道:“這什麽人啊這是,我着他了,大清早的排喧我。”
于德彪也笑了,說道:“甭跟他一般見識,這小子嘴忒損,咱倆人加一起,都說不過他。”
高金才沒有說話,把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份《北平時報》。
“師傅,您讓我買的報紙。”高金才說道。
“嗯。”于德彪伸手接過。也不看内容,直接就展開,眼睛掃向了報紙的中縫。
“師傅,您說你也不看,還天天的讓我去買,幹什麽啊。”高金才撇嘴說道。
于德彪沒有搭理他,他的眼睛一亮!
功夫不負苦心人,三叔終于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