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開飯館的以山東人居多,菜系自然也以魯菜爲主。
緞庫胡同口的老山東菜館就是山東人開的飯館。
飯館掌櫃是一個健壯的山東漢子,無論見了大人孩子,都是一個樣。整天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主動打招呼。
老山東爲人客氣,菜館的生意自然不錯,由原先的饅頭稀飯鹹菜,漸漸發展到了二葷鋪代工加熱,又慢慢發展到了煎炒烹炸各色菜肴。
現如今的老山東菜館,已經發展成了上下兩層,主營魯菜,兼做川、淮揚菜的大飯莊子。
到了晚上飯點,菜館門口的人很多。不少是來吃飯的,更有不少人來這裏掙錢。
門口賣各種下酒菜的小挑子,擠滿了胡同口。還有不少半大孩子,脖子上擔了一個大木盒子,裏面擺滿了各種牌子的香煙。
等客的洋車,更是排了一拉溜。車夫們坐在腳踏上,吃着自家帶的窩頭、饅頭,夾上點鹹菜,吃的噴香。
要是有一兩個掙着錢的車夫,舍得下本,買上半斤大餅,再卷上二三兩豬頭肉,定會迎來衆車夫羨慕的目光。
飯館裏面更是熱鬧,夥計招呼顧客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樓雅座六位!”
“三号桌劉二爺賞火上半吊,櫃上半吊。”
半吊是大氣的稱呼,意思是五毛。這樣喊爲的是給金主長臉。畢竟人家吃飯花了錢,賞錢那就看心情。既然人家花了錢,那就得讓人家高興不是。
廚房後面更是忙的熱鬧,刀勺亂響,不是傳來陣陣香氣。
飯館掌櫃老山東掀簾子進了裏台。頭竈大廚一看東家來了,連忙放下手裏的紫砂茶壺,迎了上去。
老山東一般不到後廚,這是勤行的規矩。後廚說了算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頭竈大廚。東家基本上也不方便過問。
老山東是從勤行起的家,規矩自然是懂。但是看今天這陣勢,覺得還是應該來後台轉上一圈,心裏才覺得踏實。
“林師傅,辛苦辛苦。”說着話,老山東還沖着頭竈大廚拱了拱手。
見面道辛苦,畢竟是江湖。這規矩林師傅當然懂。
他撲哧一笑說道:“東家,咱倆這就不用了吧。”
老山東也笑了,說道:“唉,這不是習慣了嗎。”
“怎麽樣?樓上的菜預備得了嗎?”老山東笑了兩聲問道。
“再有兩個菜就得!”林師傅說道。
“這幫子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看樣子不好惹,我看裏面好幾個人腰裏都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揣着什麽呢。咱們可得小心伺候。”老山東說道。
“我聽賣菜的老李說,4号院來了不知道一幫什麽人,挺紮眼的。門口幾個人,那眼神,讓你從那過都瘆的慌,他現在每次都是繞路回來。”林師傅說道。
“之前的張家也不知道搬哪了,換了這些人。我看這幫子吃飯的,八成就是他們這些人。”老山東說道。
林師傅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他們靠手藝吃飯,不想過問這些是是非非。
“我看看他們的菜單。”老山東說道。
“這個…”林師傅猶豫了一下,把菜單遞給了老山東。
“俺知道這個不合規矩,俺應該上前台問去,可是這不是不一般嗎。”老山東接過了菜單說道。
“偶爾一次沒關系,隻要不是每天這樣就行。”林師傅說道。
老山東笑了一下,看完了菜單了,又重新遞給了林師傅。
“咱們那個大腸新鮮嗎?可别讓他們吃了拉肚子,我看他們點的有九轉大腸。”老山東有些擔心地說道。
“沒問題。咱們那個大腸新鮮的很。”林師傅說道。
老山東放心的出了後廚,上樓去招待客人去了。
“師傅,這些人湊齊可是太不容易了!怎麽樣?要不我去……”
老山東剛出去,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高大的學徒就走近林師傅說道。
其他的廚子也停下了手裏的活,把眼睛望向了林師傅。
“等他們喝醉了再說!小六子準備家夥,待會兒咱們找幾個落單的幹他們一家夥!”林師傅眼睛一瞪說道。
“好嘞!”濃眉大眼小六子高興地答應了一聲。
“師傅,咱們幹嘛不…”一個瘦高挑的徒弟,指了指盤裏菜,沖着林師傅說道。
“不能那樣,要是這些人因爲中毒的話,就會連累到飯館!這種事咱們不能幹!”林師傅說道。
“大春,你就甭瞎出主意了,咱們又不是頭一次幹。咱們都知道路數。”一個胖徒弟笑着說道。
二樓此時正在喝得熱火朝天。
陳陽讓孟東海把老山東菜館二樓全部包了下來。自己二股的十幾個人,還有警察局偵緝大隊機動中隊的十幾個人,把二樓包間整個坐滿了。
陳陽、孟東海、老範、老向、趙文生和齊玉林他們幾個人,占據了一個小包廂,邊吃邊聊。
相比于外面的“八匹馬,六六六”之類的狂叫聲,這個包間還算安靜。
孟東海吃不了這種文酒,心不在焉的一直瞅着外面,一副躍躍欲試地樣子。
“你給我消停着點!”陳陽歇了一眼孟東海,接着說道:“今天你少喝一點啊,明天還得操心西直門檢查站的事呢!都當站長了,還這麽不靠譜!”
孟東海一聽站長兩個字。馬上就消停了。坐直了身子說道:“外面太亂,我想着讓他們小點聲。”
“你管夥計們怎麽玩呢,今天怎麽開心怎麽來!”陳陽笑道。
老範和老向斜眼看了一眼孟東海。兩個人又互相看了一眼,相互搖了搖頭。
兩個人的意思很明白,不知道這個孟東海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讓陳陽看上了眼。
“孟站長現在抖起來了,剛回北平這麽短時間,就鬧了個檢查站長。比我們可是強多了。”老範不無妒忌地說道。
“我這算什麽,這才哪到哪啊,你看人家馬義林,股長!”說到這裏,孟東海略停了一下,接着說道:“咱們一起去易縣的仨人,要說您是組長,可是結果呢,讓他娘的馬義林搶了先。”
趙文生坐在那裏悠然自得的喝着酒,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看着他們幾個笑。
“馬義林當上組長怎麽了,我照樣揍他!我就看不上這樣的人。今天在隆福寺大街,又碰到他了,他都不敢和我打招呼。”陳陽一臉地憤然狀說道。
“要說咱們股長,可是真是人物!警察局門口暴打馬義林,可是給我出了口惡氣!”孟東海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們開心了,我可是把馬義林得罪苦了!估計整個警察局,馬義林最惱火的人,就是我了。”陳陽笑眯眯地說道。
“那可不一定,說起仇人,馬義林最記恨的還不是您。”老向聽了陳陽這話,搖了搖頭悠悠地說道。
陳陽一皺眉,仔細想了一會兒,馬上恍然大悟地說道:“老向大哥說的對,要論起警察局最記恨的人,确實排不上我,而是他!”
陳陽說着話,就把手指指向了正在老神在在喝酒的趙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