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前門汽車站。
進站口處,一個歪戴着帽子,穿着一身綢緞兩截褲褂,袖子挽到胳膊肘處,露出的胳膊上刺着的小鳥的偵緝隊員,正拿着良民證仔細審視着,上下打量着陳陽。
陳陽一副買賣人的樣子,頭上是一頂氈帽,身上穿的是一身黑色夾棉土布褲褂,微躬着腰,沖着偵緝隊員滿臉的笑。
“錢小二。”偵緝隊員對着證件,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陳陽。
陳陽心裏暗暗罵着青木荒服缺德,嘴上卻答應地很快:“唉唉,我就是錢小二。”
“有錢的人,那可是大爺啊,幹嘛還小二啊。”偵緝隊員開着玩笑說道。
陳陽也陪着笑臉說道:“長官開玩笑了,一直都是小二。”
“去易縣幹嘛呀?”偵緝人員收起了笑容,接着問道。
“這不是北平城混不下去了,去易縣找個親戚做個小買賣。”陳陽點頭哈腰地說道。
偵緝隊員将良民證遞還給了陳陽,擺擺手示意陳陽可以過去了。
陳陽提起放在地上的褡裢,扛在了肩上,頭也不回地進了汽車站。
偵緝隊員見陳陽進了站,一溜煙地跑向了值班室。
值班室裏,俞晉和與青木荒服正坐在裏面。偵緝隊員進了屋子,摘下帽子先鞠了一個躬,這才說道:“報告太君,報告科長,那個錢小二進去了。”
青木荒服點了點頭,問道:“怎麽樣?像嗎?”
“像!簡直他媽的太像了!丫就是一天才。您要是不說,我指定就把他當成買賣人了!”偵緝隊員一副崇拜狀說道。
“名單上其他幾個人呢?”青木荒服又問道。
“沒見!我是一個個挨個看的,确實沒有見。”偵緝隊員搖着頭說道。
“就那幾塊料,要不在北平城裏磨蹭個十天半個月再去,我就不姓俞!”俞晉和冷笑了一下,譏諷地說道。
“您還是姓俞吧,不過我覺得也是。比起這些貨,陳小二還算是能幹事,就看結果如何了。”青木荒服站起身來,沖着俞晉和又說道:“既然您都知道的這麽清楚了,那咱們還不走人吧。”
…………
河北易縣。
易縣,古稱“子莊關”,是太行八陉之一,也是河北前往山西的要道。易縣多山,易守難攻,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這也使得這個地方每逢亂世,都是魚龍混雜,真假難辨,各種勢力交錯其間,互不統屬。
北平到易縣的汽車站,在易縣西門外二裏地的地方,乘客要在那裏下車,然後步行經過檢查站,然後才能進城。
陳陽經過檢查站檢查,進了城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他要去的地方,名字叫做賈記山貨行,位置是在南門内大街。
好在縣城不大,陳陽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南門走了過去。坐了一天的汽車,陳陽身子骨都快被颠散架了,正好借着走路可以松散松散筋骨。
“賈記四通山貨行”,陳陽不相信地看着這間破舊低矮,隻有一間小門臉地小破房,不由得發了一陣的愣。他沒有想到大島奔三說的這個點,居然這麽破舊。就連門楣上的匾額,也斑駁的掉了沒剩下多少漆。
陳陽看了看周邊的環境,縣城的街上很冷清,沒有幾個人。偶爾有着幾個鄉民,?着籃子,裏面裝着一些蘿蔔土豆低聲叫賣。
陳陽轉圈看了看,看到到山貨行斜對面有一家小飯店,門口挑着一面布幌子。陳陽慢步走了進去。
小飯館不大,隻有四張桌子,不過倒是擦的幹幹淨淨。掌櫃正趴坐在曲尺形的櫃台中望着外面發呆。他看見陳陽進來,連忙起身招呼:“客爺來了,吃點什麽?”
“你們這都有什麽好吃的?”陳陽一口正宗的北平話問道。
“咱們這地方雖然比不上北平大城市,但是也有幾樣特産。”掌櫃顯然是聽出來陳陽的北平話,故意笑着說道。
“那是,地方無大小,總有幾樣拿的出手的玩意。”陳陽順口答道,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随後将背上的褡裢卸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您給整兩樣特色就成了。”陳陽坐穩之後說道。
“您稍等。”說着話,掌櫃就進了裏間,不一會兒就端出來兩個碟子。
陳陽看着兩樣食物,其中一樣他倒是認識,那是豆腐幹,另外一樣紅色的面食,他卻是認不出來。
陳陽順手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倒是軟糯鮮香,“不錯,倒是挺好吃,這是什麽玩意?”陳陽點點頭問道。
“血糕,咱們易縣正兒八經的名吃。”掌櫃笑着答道。
陳陽吃着血糕,就着豆腐幹,一邊了掌櫃聊着天,稱贊着這兩樣食物,一邊眼睛仔細望着對面的山貨行。
山貨行看上去生意十分冷清,很長時間都沒有人進出。街上也沒有什麽人。
看來沒有人注意這家山貨行,看上去倒是很安全。陳陽想到。
匆匆吃過了飯,陳陽起身結了帳,這才随口問道:“掌櫃的,給你打聽個事,對面的山貨行開了多長時間?”
“沒多長時間,那個店之前是個豆腐作坊。後來不幹啦,山貨行才接手。”掌櫃算着賬,頭也不擡地答道。
陳陽點點頭,背起褡裢,出了店門,朝着山貨行走去。
山貨行的門半開半閉,從外面居然看不到裏面的人。陳陽進了門,才發現原來櫃台并不沖門,而是在店内的左側。
櫃台裏兩個人看着陳陽進來,年紀大的那個笑容可掬地說道:“客官來了?需要點什麽?咱們這大棗核桃,蘑菇榛子應有盡有。”
“這個季節北平城裏最缺的松子,你這有嗎?”陳陽按着接頭暗号說道。
“北平?北平可不缺松子,缺的是榛子和香菇,您看你要多少?”年紀大的人一愣,随後說道。說話之時,眼睛不住的打量陳陽。
陳陽笑了一下,拿出了半張正金銀行的票子,“你看這錢夠不夠?”說着話,就把票子遞了過去。
那人接過票子沒有說話,在櫃台裏面搗鼓了一會兒,櫃台擋住了陳陽的視線,看不清楚。
陳陽仔細打量着這間山貨行,搖頭晃腦地看了半天,這才把眼睛收了回來。
“這麽快就來了,我想着還要再等幾天呢。”那人看來是核對完了,開口沖着陳陽說道。
“昨天給的活,今天我就來了,具體的事,聽你們安排。”陳陽說道。
“先住下吧,天太晚了,現在出城不安全。”那人說道。
“這不是還沒黑天嗎,有什麽不安全。”陳陽納悶地說道。
“你剛來不知道,現在城外亂的很,這個點出去,估計走不到地方你就沒影了。”另外一人冷冷地說道。
“行,聽你們的,客随主便。”陳陽笑着說道。
“兄弟,你可不是客,今後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都得擔着點。”年長的那人說道,随後他又沖着年齡小的另一個人說道:“三兒,别愣着了,去買點菜,打點酒,今晚給這位兄弟接風。”
“我吃過飯了,接風就算了吧。”陳陽客氣地說道。
“那怎麽行,北平那麽大老遠來的,怎麽着也得喝兩盅。”年齡大的人說道。
陳陽還想再客氣,年齡小的那位已經跑了出去。
陳陽苦笑了一下,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