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的眼光有些冰冷,小武不用看就感覺到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說話,眼神不敢和陳陽相對,期期艾艾地說道:“可能,可能有吧。”
陳陽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而是快速的轉着圈喝他的炒肝。
兩個人匆匆地吃完了飯,陳陽說道:“待會兒我去給你叫個車,走的時候你多轉幾個圈子,到了那個地址的附近,記住至少隔兩條胡同就下車,然後自己走過去。”
小武聽完了點點頭,随後才反應過來,納悶地說道:“幹嗎給我說這個?”
小武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說道:“難道你不一起過去嗎。”
陳陽再也忍不住了,一陣冷笑說道:“我去?馮站長同意嗎!你們不怕暴露嗎!那麽緊張的情況下,你都不肯說出那個地址!現在讓我一起過去,我不沾這個嫌,你自己去吧,我另想轍!”
小武的眼神黯淡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陳陽解釋,隻能說道:“對不起,我這不是爲了自己。”
陳陽不再看他,站起身來出門,不一會兒就帶來了一輛黃包車,停在了店外。陳陽走進來,扶起了小武,出了店門,将小武扶上了車。
“走吧。”陳陽拿出了兩角錢遞給了車夫,說道。
小武望着陳陽,車夫拉起車子向前跑去,陳陽沖着他揮揮手,轉身走了。
陳陽在想晚上的落腳之處。沒有了小武,似乎好辦了一點,但是卻并沒有那麽簡單,現在外面檢查的要比前幾天嚴的多,能不在外面留宿,就盡量不再外面留宿,但是他現在實在想不到一個合适的去處。
找老唐?陳陽搖了搖頭。他和老唐約好的是明早九點見面。正文書店不是我們的交通站,裏面隻是有一個我們的地下黨員而已,不能頻繁過去,以免引起懷疑。
安全房是不能去了,那裏現在可能特務們的搜查已經開始了!
陳陽現在都不知道剛才的那個決定正不正确,他如果跟着小武過去是不是更好一些。
陳陽左思右想,突然眼前一亮,他想了一個地方,看來晚上隻能到那裏栖身了。
陳陽打定了主意,揚手沖着對面的一個車夫喊道:“黃包車,過來。”
陳陽上了車,沖着車夫喊道:“朝陽門内大街,快着點兒。”
陳陽在朝陽門内大街就下了車。付了車錢打發走了車夫,他慢悠悠的有着拐進了燒酒胡同。
進了胡同,陳陽就看見了“宏盛德酒坊”的大招牌。酒坊門口一切如常,已然是緊閉着。旁邊的小酒館倒是開着門,那裏應該就是酒坊的門市。
天已經晚了,昏昏綽綽的看不清楚人影。從遠處看小酒館中燈火通明,倒是十分的熱鬧。
陳陽遠遠地望着小酒館,輕輕的笑了,他知道自己沒有來錯,因爲他看到了一個熟人,嶽仲乾。
陳陽左右看看,朝着小酒館走去。他進酒館的時候,明顯感到了掌櫃驚詫的眼神。
掌櫃的也是熟人,就是上回的那位藍衣管事,現在他身上穿着的還是那身藍衣。很顯然,他也認出了陳陽。
掌櫃的連忙順着陳陽來的方向看去,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嶽仲乾在陳陽進門的時候已經看到了他,他連忙身子左轉,側背對着陳陽,眼睛卻望向了陳陽的背後,手也揣進了懷裏。
沒有人跟蹤,嶽仲乾放心了,手抽了出來,但是身子卻沒有再轉過去。
陳陽對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明白他們的這種防備一來是怕陳陽帶來尾巴,二來他們害怕陳陽本身就是尾巴!他繞過桌子,坐在了嶽仲乾的對面。
嶽仲乾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打招呼,直接問道:“一個人?”
陳陽點頭說道:“嗯,一個人?”
嶽仲乾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也是。”
陳陽笑了,臉上充滿了陽光,說道:“現在我們不是兩個人了。”
嶽仲乾也笑了,回頭喊了一聲,“掌櫃的,再拿一個酒杯!”
陳陽搖搖頭,說道:“我不喝酒,從來都不喝。”
說話間,兩個人都注意到櫃台裏那個藍衣掌櫃不見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相視而笑。
嶽仲乾笑了幾聲,這才說道:“其實我也不喝,就是裝裝樣子,我坐這就是在觀察,看看有誰回到這個地方,幾天了,就見你一個回來了。”
陳陽又笑了,說道:“和馮站長失散了?”
“嗯,執行完任務,我到了撤退地點的時候,有自行車,但是馮延年和杜阿成都不在了。我就自己先撤了。沒有集合地點,北平時報上也沒有消息,我在北平又沒有根,隻能回到這裏了。”嶽仲乾是一肚子苦水無人傾訴,現在見了陳陽,就一股腦倒了了出來。
其實就算嶽仲乾不說,陳陽也能猜的差不多。參與行動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津兩地的行動人員,一旦解散,就可以迅速融入茫茫人海,就像一滴水回到了水缸中,無蹤無迹。
但是嶽仲乾不行,他是外地來的,再是特派員,離開了本地人的幫忙,也是寸步難行,所以行動後,他第一時間回到了這裏。
“有什麽打算?”陳陽問道。
“任務完成了,我在這也沒有什麽作用,我想趕緊回去。”嶽仲乾小聲說道。
“這裏能幫上忙嗎?”陳陽問道。
“苗俊不配合啊!他說他雖然掌握交通站,但是沒有苗萬裏或者馮延年的命令,他不能随便動用。”嶽仲乾說完,夾起了一片豬頭肉放在了嘴裏,慢慢地嚼着。
“看來得找到馮延年是正經。”陳陽想了一下說道。
“唉,這位兄弟說的話,才是正解,”苗俊從櫃台後面的簾子後面轉了出來,身後跟着藍衣掌櫃。
苗俊走到桌前說完了這句話,就一撩大褂下擺坐了下來,接着說道:“老嶽,你一直纏着我也沒有用,找到馮代站長才是正理。”
陳陽看了苗俊一眼,臉上馬上露出了一副尊重敬仰的樣子,畢恭畢敬地說道:“苗組長好。”看樣子,陳陽恨不得站起來朝着苗俊敬禮。
苗俊很享受陳陽的這份尊重,手輕輕的敲着桌面,笑着說道:“坐,坐。不客氣,不客氣,你是幾組的啊。”
陳陽還是一副誠惶誠恐地樣子,說道:“我們屬于特遣組,雖然歸北平站指揮,但是檔案卻在總部,有電台可以和總部直接聯系。”
苗俊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怔,又仔細打量着陳陽。神色很是值得玩味。
特遣組的稱呼,苗俊是知道的,他明白這些人可是招惹不起,他們有電台和總部聯系,換句話說就是可以“通天”!搞不好一封告狀的電報就飛了過去,自己如何吃的虧都不知道。
“苗組長既然有難處,這事就交給我。我來和總部聯系,告訴這邊的情況,讓總部來想辦法。”陳陽看着苗俊笑嘻嘻地說道。
苗俊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似乎在考慮,随後斟酌的說道:“兄弟啊,你是知道的,我也有我的難處。”
陳陽擺擺手,說道:“知道,苗組長的難處兄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都有困難!想來總部也了解咱們的困難,自然不會怪罪。”說到這裏,陳陽冷冷一笑,說道:“就算怪罪,也有馮站長他們這些大個子頂着呢,咱們又何必擔心?”
苗俊之所以刁難嶽仲乾,也不全是爲了嶽仲乾。他的氣大部分是沖着馮延年。苗俊是老站長苗萬裏的人,但是馮延年一來,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治理的服服帖帖。
馮延年走後,苗俊心裏卻不是滋味,總認爲自己這次被馮延年打臉了,心裏一直想着如何辦點什麽事讓馮延年下不來台,正在這個時候,嶽仲乾來了。
嶽仲乾走投無路來找苗俊,原來想着能夠通過苗俊離開北平,結果吃了個軟釘子,這幾天他就一直住在宏盛德想着怎麽離開,但是無奈人生地不熟,現在外面又是風聲鶴唳,自己連個落腳點也沒有,也就隻能窩在宏盛德酒坊。
苗俊聽了陳陽的話,考慮了再三,終于打定了主意,說道:“好吧!我就擔點責任,不等兩位站長的指示,明天我就安排嶽兄出城。”
嶽仲乾聽了這話,臉上露出喜色,沖着苗俊拱了拱手,說道:“那就多謝苗組長了。”但是嶽仲乾的眼睛,卻感激地看向了陳陽。
嶽仲乾沒有想到,自己幾天絞盡腦汁都沒有辦成的事,居然被陳陽幾句話就給解決了!看來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可是嶽仲乾沒有想到,陳陽聽了苗俊的話,沒有一丁點的高興,而是沖着苗俊冷冷一笑,說道:“晚了!這會兒想走也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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