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東單北大街向西拐,就是煤渣胡同,這條胡同向西一直走,就是校尉營胡同。令人談虎色變的日本憲兵隊,就在這條胡同裏。
馮延年腳步匆匆從憲兵隊門口經過,他看上去走的很急,但是走的卻不快。他在尋找一個合适的地方,偵察日本憲兵隊。
日本憲兵隊在北平老百姓眼中,那就是魔窟。全長三百多米的煤渣胡同,基本上就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小買賣敢在那裏擺攤。
馮延年覺得偵察憲兵隊這件事,必須自己幹,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時候,内部還出現了叛徒。所以他誰對也不放心。
就在這幾天,馮延年準備在煤渣胡同搞一件大事情!盡管煤渣胡同有日軍的憲兵隊!馮延年始終認爲,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所以他才決定在這裏行動。
馮延年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是憲兵隊依然讓他放心不下,所以他要親自偵察。
馮延年其實也不是要偵察憲兵隊内部,因爲行動不是針對憲兵隊。他要偵察的是憲兵隊的執勤、巡邏以及換崗的時間,以便他在布置行動計劃時,盡量避開這個時間段。
馮延年多少有點失望,沒有人,沒有買賣鋪戶,怎麽掩護自己?他硬着頭皮繼續向前走,他知道前面就到校尉營了。他的大本營大雜院,就在校尉營胡同。
校尉營胡同緊挨着煤渣胡同,第一距離近,便于增援,第二便于指揮,這才是他吧老營紮在這裏的具體原因。
馮延年盡管的步很慢,但是煤渣胡同攏共也就三百米,很快就走到頭了。
馮延年很失望,但是沒有任何辦法,看來隻能另尋辦法了。馮延年拐過彎去,進入了校尉營胡同。
胡同口這個攤原本是賣油炸果子的,油炸果子是平津一帶的叫法,其實也就是油條。自從日本人進了北平城,各種東西都金貴了,尤其是糧食,控制的非常嚴格,所以這日常的炸油條也就成了稀罕物。現在這個炸油條的小販,改行賣了窩頭。
“栗子面的~窩頭喂…”小販拖着長聲,窩頭不好吃,但是這叫賣還真好聽。
小販會做生意,不但賣的有窩頭,而且還有雜豆粥。這些雜糧本身不值錢,但是想要弄好,這就需要功夫了。
小販的雜豆,是前一天就泡好的,所以很容易煮爛,再稍微添上一點糧食,就十分的粘稠,像極了臘八粥,隻是少了些紅棗和花生。
這家粥棚的生意不錯,不少扛活的都在他家吃飯。馮延年過來的時候,粥正好開鍋,撲鼻的豆香,讓馮延年都有點想來上一碗了。
馮延年站在粥棚前面,正在猶豫着是不是自己也來上一碗,就見東單北大街的方向,呼嘯着過去了一輛警車,嘎的一聲停在了憲兵隊門口。
馮延年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粥攤,正好能将兩百米外的憲兵隊看的一清二楚!
這個發現讓馮延年十分的高興。“看來自己得在這喝幾天粥了”馮延年想到。
“夥計,來兩個窩頭,一碗粥,在來上一碟鹹菜絲!”馮延年大聲的喊道。
大田正雄乘坐着永定門警務段的警車,呼嘯着從東單北大街拐進了煤渣胡同,嘎的一聲,穩穩的停在了憲兵隊的門口,滴滴按了兩下喇叭。
哨兵從崗樓中走出,大田正雄搖下了玻璃,舉起藍色證件晃了晃,哨兵連忙打開了大門,汽車一路煙塵開了進去。
憲兵隊特高課的辦公室在二樓西邊,大田正雄拎着箱子快步上樓,直奔西邊的特高課辦公室。
特高課的科長是一個矮小的小個子。當然日軍中基本上都是這種小個子,即使是大田正雄也是一個小個子,如果他們不和中國人站在一起的話,也看不出自己是一個小個子。
憲兵隊特高課課長的名字叫做渡邊太郎,是一個資深老鬼子。最早的時候,他是在奉天做顧問,剛調到北平還沒多長時間。
大田正雄将箱子放在渡邊太郎的辦公桌上時,渡邊太郎一臉的奇怪。
“渡邊課長,這是今天一個小偷偷了一個旅客的箱子。”大田正雄向渡邊太郎鞠了一個躬,然後說道。
“這些事情不是該你們警務段管嗎?拿到我這裏幹什麽?”渡邊太郎一臉的蒙圈問道。
“箱子裏面搜到了這個。”大田正雄打開了箱子,從裏面拿出了那柄槍牌撸子。
渡邊太郎眼睛亮了,這種學名勃朗甯的手槍是稀罕貨。大部分都配備給了國民黨部隊的中級軍官,其中中統和軍統人員也配發了不少。所以能擁有這樣一支手槍的人,至少是一個中級軍官。
“那個人呢?”渡邊太郎騰的就站了起來,這可能是條大魚,我要親自審問!
“跑,跑了。”大田正雄沒想到渡邊太郎這麽大的反應,不由得心中害怕,說話也結巴了。
“八嘎!”渡邊太郎擡手就是一巴掌,随後罵道:“混蛋!這麽重要的人,居然讓他跑了!你想想,在這個時候,這個人居然能來到這裏,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秘密嗎!”
渡邊怒不可遏,擡手又想打,想了一想,手最終還是放下了。
“箱子檢查了嗎?”渡邊太郎終于忍住了火氣問道。
“還沒有,搜出這支手槍後,我馬上組織人抓捕那個人,結果搜了幾個小時也沒有結果,然後就帶着箱子來報告了。”大田正雄忐忑的說道,他害怕渡邊太郎再次發脾氣。
渡邊太郎沒有說話,默默的打開箱子,把裏面的東西一件件地取出來。
現金、衣服、洗漱用具,一件件地拿出來擺在辦公桌上,不一會兒,東西都拿完了。
渡邊太郎仔細地檢查着這些東西,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每一件衣服除了檢查每一個兜之外,還将衣角、領子都仔細地摸了一遍。
檢查完衣服,大田正雄想着這樣就檢查完了,誰知道渡邊太郎又将洗漱用品一件件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渡邊太郎每一件物品都不放過,仔細地搜撿着,肥皂沒有問題,牙膏也沒有問題,牙刷…?
渡邊太郎拿起牙刷反複的看,甚至對着燈光查看,終于他嘴角露出了得意地冷笑,“中國人有句古話,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渡邊太郎得意地說道。
渡邊太郎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根繡花針,慢慢地從牙刷底部掏啊掏的,随着他手一點點的抖動,一張卷着的紙慢慢被他掏了出來。
渡邊太郎得意地将紙展開,上面是一串數字,看上去像極了一組電話号碼。
渡邊太郎拿起電話,撥通了紙上的電話,僅響了一聲,那邊已經接通了電話。渡邊太郎沒有說話,那邊傳來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喂,您好,大奎元旅社,您需要訂房間嗎?”
啪嗒,渡邊太郎挂下了電話,說道“大奎元旅社!24小時監視他!”随後又沖着大田正雄說道:“你現在去把那個小偷帶來,我要讓他描繪出那個人的樣子,然後畫出他的樣子,必須找到他!”
“大奎元旅社現在是不能去了。”嶽仲乾坐在洋車上想到。哪怕有萬分之一暴露的可能,也不能再去了!而且還要通知馮延年,也不要再去大奎元旅社接頭,時間不等人,明天就是接頭的地點了。
“現在能去哪呢?”嶽仲乾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北平人地兩生,就是在幾個月前路過過一次,想到這裏,嶽仲乾不由得心中一動。
嶽仲乾記得上一次路過的時候,負責自己自己交通安全的人,把他帶到了一家小酒館中住了一夜,第二天離開。那家小酒館好像在東城,想不起哪條胡同了,不知道它現在還在不在。不管他,反正現在也沒地方去,不如去東城碰碰運氣。
“去東城。”嶽仲乾想到這裏,吩咐車夫說道。
“哎呦,這位爺,你可甭使喚傻小子似的使喚我,東城地界可大,你可得認準了地方,我好拉您。”車夫說道。
“廢什麽話啊,讓你去你就去,跑多少路給你多少銀子,少不了一分,今天我要是高興了,給錢讓你繞着北平跑,你能不跑?麻溜的東城!”嶽仲乾雖然不是北平人,但是說起北平話,你絲毫聽不出一點外地口音,這可能就是一個特工的潛質。
車夫搖搖頭,說道:“得嘞,這位爺,算我嘴欠,您隻要給錢,八大胡同我都拉您,甭說東城了。”
嶽仲乾心中想到,要是小酒館找不到的話,今晚也隻能八大胡同了。
馮延年在那個粥攤上坐了近三個小時才回去,和掌櫃聊的都快結拜兄弟了。掌櫃恨不得把自己家藏錢的地方都告訴他。
馮延年走的時候,就好像是掌櫃家親兄弟生死離别一樣,兜了一兜窩頭非要馮延年帶到路上吃,搞得馮延年哭笑不得,扔下了一塊大洋落荒而逃,掌櫃在後面追了半條胡同要還錢,可惜最後還是沒追上。
馮延年回到大雜院,想着那張字條。是誰傳遞的情報先不管,至少是大奎元旅社已經暴露了。
内部出了叛徒!但是這個叛徒是誰呢?馮延年已經有了辦法,他就是要趁着大奎元旅社暴露這件事反用,然後挖出這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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