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打定主意後,拎着褡裢火燒又從原路返回恒通布莊。
這一次,他就顯得有些鬼鬼祟祟,兩隻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就要靠近恒通布莊時,他把腳步故意放的很慢,雖然動作很小,仍然能看出他在勾着頭往裏面看,似乎對裏面很感興趣。
這一幕都被雜貨店中小夥計看的一清二楚。他正因爲剛才掌櫃的數落不高興。看到這裏,就指着窗戶外面興奮地沖着掌櫃的喊道:“來了,他又回來了!組長你快看。還是剛才那個人”
掌櫃的此時也看見陳陽又折了回來,不由得大爲生氣。他氣的不是别的,而是剛才自己居然看走眼了,原來這小子真是一個探子。
在下屬面前丢了面子,掌櫃組長心裏自然很不高興,又聽到夥計這麽興奮地叫嚷,心中又急又氣,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瞎叫什麽?我沒長眼睛!”掌櫃組長罵道。
夥計當然知道他爲什麽發脾氣,翻了一下白眼,沒有說話。
“跟上他,摸清他的路數,招呼點,别驚動他。”掌櫃說道。
陳陽再次拐出胡同口的時候,就感覺到後面有人跟着他。他知道對方上鈎了。
陳陽一路快走,好像急着回去報信的樣子。後面的那人也跟的很快,但是始終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陳陽盡量走小胡同,不走大街。他幾次拐彎時候,悄悄地用眼睛餘光,打量了後面這個人好幾次。基本上把這個人看清楚了,然後他大步朝着東四六條的真武廟方向走去。陳陽知道那裏有廟會,這個時候應該人很多。
陳陽腳步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真武廟,但是他并沒有進廟,而是直接進了廟旁邊的一個小胡同。
後面跟蹤的雜貨店夥計看見陳陽把他帶到了真武廟附近,心中一陣打鼓,想着陳陽是不是發現了自己,要利用真武廟人多地形複雜的情況甩掉自己。當他看見陳陽扭身進了廟旁的胡同時,他懸着的心放下了。
一般來說,即使是沒有發現别人跟蹤,但是爲了安全起見,路過像真武廟這樣人流較大的地方,也應該進去轉上一圈。但是現在陳陽居然連轉一圈都沒有,原因隻有兩個,第一是太自信,第二就是太着急了。
夥計根據陳陽的腳步判斷,應該是陳陽太着急了。這樣的人最好跟,因爲他們往往會忽略外部環境。夥計放松了警惕,想着今天的任務看來是完成了。
誰知道陳陽剛剛進了胡同,忽然站住。那個夥計吓了一跳,連忙硬生生地放慢了腳步。他遠遠看見陳陽彎下腰整理鞋子,可能是鞋帶開了吧,畢竟走的這麽快。夥計想着。
陳陽整理完鞋子,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走。這一次,後面的活計跟的可就不敢那麽近了,他壓了一點腳步,把距離稍稍拉遠了一點。
前面不遠處,又是一條小胡同。陳陽拐進胡同後,身子迅速閃向一邊,靠在牆壁上。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青色兩截褲褂打扮的人,也拐了進來。陳陽知道這個人就是跟蹤自己的人。
陳陽見他進了胡同,已經在自己身前,于是他身子一轉,就轉了出來,快步沿着原路出了胡同。
陳陽一邊走一邊脫着身上的黑棉襖,然後将黑棉襖翻過來,黑棉襖就成了白色的老羊皮襖。
原來陳陽這件衣服正反就好像兩件衣服一樣!他穿好了老羊皮襖,人也已經從小胡同裏出來,回到了真武廟前。
陳陽看了幾眼真武廟前,人不是一般的多。他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靠着山牆就蹲了下去,雙手抱着膝,把臉埋在胳膊裏,隻留下一對眼睛望着小胡同,像極了無事曬暖的閑漢。陳陽想着:小子,現在該我跟你了!
雜貨店夥計跟着陳陽進了胡同,前面卻沒有人,頓時愣了,回頭看去,後面的胡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他連忙上前跑了幾步,前面不遠又是一條胡同,他左右望去,胡同盡頭一個老太太?了個菜籃子慢慢地向前走着。
夥計眼睛一亮,快步追了過去。走到前面一看,還真是個老太太。
夥計心裏這個氣,沖着牆根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太太不答應了,沖着他說道:“小夥子,啐誰呢?你爹沒教過你要尊重老人啊!”夥計不敢接腔,飛也似的逃出了胡同。
夥計東轉西繞的尋找陳陽,始終找尋不到。過了一會兒,他也轉到了真武廟前。他看到此時真武廟前的人更多了,不由得洩了氣。
“怎麽會跟丢了呢?這麽不小心!”雜貨店掌櫃的罵着夥計,話語間仿佛帶着一點幸災樂禍。
夥計知道自己辦錯了事,也就沒有回嘴,任由掌櫃組長數落。
掌櫃組長數落了好大一會兒,才想起問道:“他發現你了?”
掌櫃回身時,夥計滿臉的鄙夷,等到掌櫃再次轉過臉來的時候,夥計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應該沒有,我是怕他發現,跟的稍微遠了一些,誰知道真武廟後面的小胡同居然那麽多,一步沒跟上,就讓他脫鈎了。”
夥計想了一想,又接口說道:“看他腳步那麽快,到了真武廟也沒有進去轉一圈,想必是急着回去報信,我估摸着可能他還會回來。”
掌櫃組長這次點了點頭,說道:“嗯,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人手不夠啊。”
“那怎麽辦?”夥計說道。
“等等看吧,晚上咱們回去再說。”掌櫃地說道。
陳陽跟在夥計後面大約三四十米的距離,遠遠地看見他進了雜貨店,就找了個牆角蹲到那兒了,他不着急,既然找到了他們,還愁找不到馮延年嗎?
于德彪現在很着急。他從警察局“逃”出來之後,一直在想怎麽和馮延年搭上關系。隻有和馮延年搭上關系,他才有價值。
于德彪在警察局就已經想好了,他要把這一次暴露的全部原因,都算到陳小二身上。從小酒館的暴露到自己的被抓捕,這一切都是陳小二告的密!他要把叛徒的帽子扣在陳小二頭上,而且要扣的死死的!
于德彪對于陷害陳小二,很有把握。他設計了一條毒計:青木荒服聯系東北,端掉軍統的幾個聯絡點。而這幾個聯絡點,有一個共同點,必須是他和陳小二兩個人都掌握的聯絡點。而那些陳小二不知道的聯絡點,一個都不動。這樣一來,陳小二就成了妥妥的叛徒!
于德彪着急地是他和馮延年如何接上關系。出了這麽大的事,恒通布莊估計早就撤了,即使是不撤,以馮延年多疑的性格。自己敢在暴露後第一時間去找他,下場也會很慘。
“看來得讓馮延年找到自己。”于德彪想道。
怎麽讓馮延年來找自己呢?這個不用擔心,現在馮延年可能已經在找自己了!如何讓馮延年找到自己才是關鍵。
于德彪絞盡腦汁的想着,他想如果馮延年要找自己會去哪裏?緊接着又想到如果自己是真的逃出來的話,那麽自己會去哪裏?慢慢地于德彪緊皺的眉頭舒展來了,他似乎有了主意。
安定門内大街,于德彪鬼鬼祟祟地出現了,一身黑衣,頭上戴了頂瓜皮帽,眼上架了副小圓墨鏡,時不時的還要将圓墨鏡扒拉到鼻子上,一雙小眼睛眨巴眨巴警惕的看看外面。
大街旁邊二葷鋪中,隔着玻璃,趙中和與丁偉兩個人,眼睛看似醉眼乜斜,卻仔細地審視着大街上的每一個人,他們的眼睛始終就沒有離開安定門周圍一百米。
酒館掌櫃的低着頭撥拉着算盤,頭都不擡。這路人掌櫃的見多了,老北平管這路人叫做“酒膩子”,大清早一盤拌三絲,就能喝上一整天。掌櫃的懶得搭理他們,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趙中和的眼睛亮了,他推了推丁偉,嘴角斜向上努了努,丁偉也看見了土老财一樣的于德彪。
兩個人看了一下于德彪左右,沒有看見紮眼的人,一使眼色,丢下了幾枚銅子,從二葷鋪裏走了出來。
于德彪不知道馮延年安排尋找自己的人到位了沒有,他甚至不能确定馮延年究竟派沒有派人來尋找自己,是不是在安定門附近尋找。這一切都是推測,盡管很缜密,但是也有許多不确定的因素。
于德彪忐忑的四出踅摸着,就看見街對面的二葷鋪裏出現了兩個人,他知道自己全算對了!
“他娘的,老子都能改行算命了!”于德彪低聲嘟囔着罵了一句,裝模作樣地向左右看了一眼,把瓜皮帽向下摁了摁,把小圓墨鏡從鼻子推到眼上,邁步向城門走去。
于德彪眼前一花,左右就多了兩個人,腰裏也被頂了一個硬家夥。
“站長要見你,不要難爲我們兄弟,路上規矩點。”趙中和低聲說道。
“中和?真的是你!快點,我要見站長!有重要情報!”于德彪又驚又喜的低聲說道。
三人向前走了沒幾步,就上了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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