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抽出紙巾擦擦嘴。"不是你說那樣,你不知道北方人不吃蛇的嗎?你見七爺吃過蛇嗎?"
"哥哥不吃",她笑了笑。"但你可以吃。"
"爲什麽我就能吃?"我一皺眉。"北方人把蛇當靈物,從來不吃這個,你說你......"
"你生在北方,可是你骨子裏就是個南方人",她說,"而且你的祖上是江漢一代的人,吃點蛇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你怎麽知道我祖上是江漢一代的人?"我看着她。"不會你連一個人祖宗八代是做什麽的都能推算出來吧?"
她搖頭,"論術數,你境界比我高的多,我是推算不出你的。不過呢,我從來也不以術數見長,所以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系餘池劃。
"不靠術數,那就是靠神通了......"我頓了頓,"這麽說來,你不僅僅靈力超群,身邊也一定有很厲害的護法。"
許墨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那你覺得我有資格和你一起對付那小巫師了麽?"
我臉一紅,"那就是随便一想,你知道了?"
"哥哥派你來對付那女孩子,是覺得你和她是真正的對手,如果我硬插一手進去。是會顯得我們以多欺少,以勢壓人",她說,"你放心,在廣東,我是主,你是客,但辦事的時候,我不會喧賓奪主。一切聽你的安排,可要是讓我什麽都不做,那是肯定不行的。我們都是哥哥的親信。是他的左右手。遇上這樣的事情,我不能作爲主力,起碼也該跑跑龍套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點點頭,"多謝你這麽通情達理,不過這話我得說到前面,這位鬼眼少女手段很兇狠,我的一個助手差點被她給廢了。咱們人越多,代價就可能越大,如果你非要參與,要做好思想準備。"
她看看我面前的蛇羹,"知道我爲什麽讓你吃這個麽?因爲你不夠狠,論本事你比她厲害,可她殺人不眨眼,而你呢,你顧慮重重,處處放不開手腳。要戰勝她,你需要改變自己,如果連一碗蛇羹都吃不下去,那你不如讓我去對付她。"
人不能激,尤其是男人。
我端起碗,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知道它是蛇羹了,心裏一排斥,覺得味道都變了,但我必須克服自己。既然必須面對,排斥它不如接受它,半碗羹吃下去之後,我反而是嘗出它更深一層的滋味來。
吃完之後,把碗一放,擦了擦嘴,頓時覺得自己升華了一個層次,仿佛心靈上解開了一個束縛,扔掉了一個包袱似的,格外的輕松了。這就是挑戰自己,戰勝自己之後的成就感,這種感覺真是不錯。
一旦嘗過這種滋味,挑戰自己就會成爲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看看她面前那碗,"那個,你還吃不吃?"
她微微一笑,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然後看看我,"我吃飽了。"
我毫不客氣的端了過來,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幹幹淨淨。
順從成規還是挑戰自己,不過是一念之間。不管選擇哪個,都會上瘾,然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引發連鎖反應,迅速改變一個人的心态,進而改變他的思維方式,行爲方式,甚至是生活方式。
這一晚應該被銘記,許墨用兩碗花膠蛇羹,改變了我後來的整個人生。
許墨安靜的看着我,見我吃完了,她沖遠處一招手,一個長發美女立即起身,敏捷的來到她身邊,"師父。"
"我們喝酒了",許墨看着我,"送我們回酒店。"
陳子清五十多歲,身材消瘦,面容憔悴,見到我們之後,表情很複雜,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陳先生,您不是說有話跟小林爺說麽?"許墨問,"現在見到了,怎麽又不說了?"
陳子清尴尬的笑了笑,"我......這個......"
許墨明白了,站起來看看我,"我有點事去處理一下,你們先聊吧。"
"哦不!"陳子清趕緊站起來,"許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事您可以聽,不用回避。"
"這不好吧?"許墨說,"看你好像很爲難的樣子。"
"我是爲難,可不是因爲這個爲難",陳子清歎了口氣,"我想說的是跟我們師門有關,不是什麽太光彩的事,所以我才猶豫。許小姐,您坐下吧,都這時候了,我也顧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
許墨看看我,我點了點頭。
"那好吧",她又坐下了,"你和小林爺聊,我不參與,就在一旁聽着。"
"好",陳子清也坐下了,看看我,"小林爺,我想請問一下,對付來殺我們那個人,您有幾分把握?"
我眉毛一挑,"您的意思是......"
"您别誤會,我就是想心裏有個數",他說,"您是九星元老,我也是元老,既然是同門兄弟,請小林爺不妨給我個實底。"
"确切的說,沒有把握",我看着他,"那鬼眼丫頭非常厲害,她的巫術很難破解,所以我不敢保證什麽。"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苦澀的一笑,"命,這就是命啊!"
"你想跟我說的不會就是這些吧?"我問。
他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小林爺,您不想問問我,這個仇家是怎麽結下的麽?"
"那是你們的私事,我不想多問",我說,"我的任務是盡量保護你們,至于别的,那都不重要。"
"不,這很重要",他歎了口氣,"我知道,爲了保護我們,您和許小姐,或許還有别的兄弟會冒很大的風險。所以這其中的原委我必須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然的話,連累了兄弟們,就是死了我心也不安。"
我看看許墨,"既然這樣,那您就說吧。"
"好,謝謝小林爺",他頓了頓,"我們八個人是一師之徒,同門師兄弟。我們門派叫做無極門,祖庭在終南山無極上陽宮,明朝的時候,我們的一位祖師爺深得萬曆皇帝信任,曾入宮教他丹功秘法。後來不知道爲什麽,他得罪了張居正,被張相殺掉了,無極上陽宮也被付之一炬,燒成了一片廢墟。僥幸逃出來的弟子就組成了無極門,在民間秘密流傳,傳到我師父那一代,無極門道脈凋敝,隻剩下他一個傳人了。"
"我師父爲了延續無極門的法統,收了我們八個弟子,将一生所學分成了八個部分,每人所學都不同",陳子清說,"他說無極門将有滅門之禍,我們每人學一點,将來滅門之時不至于殃及池魚,就算我們八個中折了幾個,剩下的也能把無極門的法統傳承下去。"
"滅門之禍?"我眉頭一皺,"這話怎麽說的?"
他看我一眼,"師父說無極老祖當年得罪過一個魔女,倆人結下了很大的仇怨,祖師爺爲了怕那女人報仇隐入終南山,這才有了後來的無極上陽宮。據說那魔女曾經找到終南山,但她因爲某些原因沒能報仇,因而就在無極上陽宮前布置血陣,發下誓言,說今生不能報仇,千年之後,她的子孫将屠滅整個無極門。"
"血陣中立誓......"我心裏一震,"這可是會折損陽壽的,這得是多大的仇才會這樣?"
他搖頭,"我不清楚,師父也沒細說。"
"嗯,你繼續。"
"師父說無極門從明朝開始到我們入門,共經曆過兩次大難,一次是萬曆年間,一次是清朝的時候,之所以每次都能留下餘脈,是因爲有兩位師祖布置的一個風水局。那個風水局能用三百年,到了我們這一代,年限也就到了。因而這滅門之禍,恐怕是免不了的,他讓我們早做準備,多學本事,随時準備離開。"
"我聽說你們的事是跟美國的一個風水局有關,可您現在說的這些,好像......"
"您别急",他說,"我接下來就要說這個事了。幾年前,有一個人來拜訪師父,說是受一位廖先生所托,請師父去美國兌現諾言。師父很平靜的答應了,讓那人給他三天時間準備一下,然後就動身。那人走了之後,師父把我們召集到身邊,告訴我們大難臨頭了,叮囑我們千萬不要接廖先生的事,不然會死無葬身之地。"
"後來呢?"我問。
"師父說完之後,當晚就羽化了",他說,"可是送信的人不幹,他說廖先生說了,就算我師父去不了,這個事無極門也必須給辦,因爲這是無極門欠他家的。我後來才知道,師父年輕的時候曾遭大難,廖先生的父親救了他一命,因爲這個,自己的一個兒子反而被日本人炸死了。師父當時就許諾,将來天下大定之後,一定還廖家一個風水局,讓廖家興旺百年。這位廖先生就是廖老先生的小兒子,當時就在身邊,親眼見證的這一切。他說他哥哥不能白死,眼下廖家遇上了麻煩,無極門必須出面還這份情。"
"所以你們就去美國了?"我看着他。
他低下頭,"怎麽能不去?這是我們欠人家的,不去的話師父一輩子的英名就這麽毀了。巧的是,當時我六師弟遇上了一件麻煩事,需要一大筆錢,不然的話,命都保不住。廖家說了,隻要把事辦成,會給我們一千萬美金作爲酬勞。我是大師兄,本來不同意,但是師弟師妹們都覺得不妥,最後沒辦法,我們就答應了。"
"八個人同做一局?"我一陣冷笑,"陳先生,你們膽子也是夠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