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漸聽着張薇薇的描述,回頭看了一眼玻璃窗。
不認識的臉?
爲了保證能看得清楚,他甚至還起身靠近了那扇窗戶玻璃。
玻璃上倒映出了他紅潤的臉——昨晚“吃”掉周詳的血霧後,他的臉色比起之前的蒼白,要好了非常多。
甚至連人似乎都更俊秀了些。
沒有……再怎麽看都沒有陌生人的臉。
話又說回來,正常人也不會相信那些鬼話,在淩晨四點四十四分那種一聽就很不對勁的時間玩什麽鏡子與蠟燭的遊戲吧?
林雲漸回過頭,看向張薇薇,問道:“你想見到的是誰?”
張薇薇低下頭,激動的情緒一滞,小聲說道:“我……母親。”
林雲漸眉頭一擡,表示知道了。
因爲懷念去世母親而引發的詭異事件嗎……
他瞥了一眼張薇薇,可是大部人都不會提到母親這個詞吧,畢竟比起媽媽,母親顯得太過官方了。
“嗯,我知道了。”
林雲漸給了張薇薇一個眼神,張薇薇不明所以地站了起來。
“你……你要走嗎?林執行官?”
林雲漸點點頭,說:“嗯,做一個實驗。”
————
先一步從楓橋社區出來,林雲漸給家裏打了一通電話,很快,有人接了。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林雨眠的聲音。
“雨眠嗎?我是哥哥。”林雲漸有些不習慣地說。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片刻。
“知道了,怎麽了?”林雨眠小聲地說。
“我今晚不在家,你記得一定要讓風晚吃藥,看着他吃掉。”林雲漸認真地吩咐道。
“哦,知道了,還有呢?”林雨眠回答道。
“蘇覽還在家嗎?”
“在呢。”
“他在做什麽?”
“和二哥聊天,他們兩人很聊得來的樣子,比你和二哥聊得來。”
“……”林雲漸沉默片刻。
“你去我的房間,把床頭櫃打開,裏面有一些錢,把它交給蘇覽,這是風晚的學費。”
“啊?”林雨眠的聲音有些詫異,“可是,蘇覽哥說不用了,他有一個特招名額,可以讓二哥跟他一起做一個什麽課題,學費可以免掉的。”
“他說過是什麽課題嗎?”林雲漸問道。
“好像……沒有。”林雨眠遲疑了一下。
“把錢交給他吧,風晚的學費問題不用麻煩蘇覽。”林雲漸認真地說。
“哦……知道了。”林雨眠應道,接着又問:“還有呢?”
林雲漸一愣,仔細地思考了一下,又說道:“一定要記得晚上九點讓你二哥吃藥,必須親眼看着他吃掉。”
“都說了知道啦!還有其他要和我說的嗎?”林雨眠的聲音忽然大了些。
林雲漸又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老實地說:“沒了。”
“哼!”
電話挂斷了。
林雨眠的最後一個字似乎生氣了。
但林雲漸沒有多謝,他回頭看了一眼畏畏縮縮神情緊張的張薇薇,說道:“走吧。”
————
張薇薇的家就在楓橋社區裏面,離林家并不算遠。
家裏如果有什麽事的話,自己也能很快趕回去。
所以林雲漸倒不是很擔心。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初中女生,她一口咬定所有會反光的東西裏面,都有一張她不認識的人的臉。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林雲漸并沒有傳說中的驅鬼之術,他的辦法很簡單,也很粗暴。
既然張薇薇是通過那個在淩晨玩的遊戲發生了異常,看到了那張陌生的臉。
那自己今晚去她家,和她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步驟,将遊戲再玩一遍不就可以了?
林雲漸把自己這個想法說給張薇薇聽的時候,這個初中女生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她一再表示不願意,并要求換人,畢竟這位林執行官好像是一個瘋子。
可當她給防衛部打去電話,說明情況後,得到的回應卻是林執行官要比一般執行官專業得多。
于是她認命了。
夜越來越深。
從中午開始下的雨到了晚上更大了。
連續兩天了,晚上都在下雨。
聽着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這本該是催人入眠的白噪音,但張薇薇卻一點也睡不着。
因爲在她的眼中,那從天而降的一粒粒雨中,都藏着一張陌生的臉!
驚慌,恐懼,無措……
如果不是林雲漸一臉平靜地站在陽台上,似乎在觀察什麽,她早就尖叫出聲逃離這個房間了。
林雲漸确實在觀察,不過觀察的對象不是那隻看不見摸不着的鬼,而是張薇薇。
她母親死了,父親也死了,一直一個人住。
張薇薇……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晚上九點,林雲漸又打了一個電話回家,想問問林風晚有沒有好好吃藥。
但林雨眠沒接,隻是發了一條林雲漸看不太懂情緒的信息過來。
“吃了!睡了!”
不知道該怎麽回,他便不回了。
雨聲越來越細密,時間的滴答聲讓人昏昏欲睡。
但無論是林雲漸,還是張薇薇,都沒有睡覺的欲望。
十二點,淩晨一點,兩點,三點……
四點到了。
接下來要做的,是在地面上放一塊正方形的鏡子,在淩晨四點四十四分時,點亮四根蠟燭,放在鏡子的四個角,每隔十分鍾,吹滅一根蠟燭。吹滅第四根蠟燭的時候,跪在地上,把頭伸過去,将自己的臉照在鏡子上,然後閉上眼睛……心裏默念想見到的那個人的名字。
張薇薇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林雲漸很懷疑她昨晚怎麽一個人的時候又敢了?
不過,他也不需要她的幫忙。
已經準備好的玻璃和蠟燭,按照張薇薇說的方式擺放在了地上,這并不困難,甚至過程也并不複雜。
可當時間走向四點四十四分,當他關上了燈,把四角的蠟燭都點上後,意外終于出現了。
帶着雨水濕氣的風吹進了屋子裏,就像一雙冰冷的手,在拂過他的臉頰。
窗戶輕輕晃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陽台沿上挂着的水珠一滴滴往下墜落,滴滴答答,和林雲漸的心跳逐漸重合。
夜,已經很深了。
在這寂靜的夜色中,一切聲音都被放大了。
張薇薇的臉色已經白得駭人,但林雲漸卻沒有絲毫不安的樣子。
他隻是看着時間,每隔十分鍾,吹滅一根蠟燭。
第一個十分鍾……到了。
第一根。
第兩根。
第三根。
然後是……第四根蠟燭。
全都吹滅了。
蠟燭熄滅的刹那,林雲漸忽然感覺到整個房間的氣溫陡然下降!
而且……空氣中出現了濃烈的腐臭味,這是……屍體的味道。
但他沒有受到任何幹擾,而是按照步驟說的那樣,立刻把頭伸過去,伸到了鏡子上方。
閉上眼睛,然而心裏想的卻是……自己。
身旁隐隐有氣流湧動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周圍徘徊。
能見到我自己嗎?
按理說……我的确已經死了。
亡故之人,是我自己。
應該是合理的。
林雲漸正這樣想着,突然間!一陣詭異的風從下面的鏡子方向吹了過來!
就是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林雲漸猛地睜開眼睛,然而出現在鏡子裏的人,卻讓他一怔。
竟然是……張薇薇?!
他立刻扭過頭去,張薇薇仍然所在沙發上,然而此刻的她……胳膊上的淤青已經擴散成了一大團,瞳孔也已經渙散,渾身上下的皮膚成青白色,正散發出濃濃的屍臭。
她死了。
或者說,她早就已經死了。
今天去求助的人,是她的腐化體,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鏡子裏看到的那張陌生的面孔,就是她自己……
她就那樣凄慘地縮在沙發的一角,林雲漸沉默地看着,忽然!
鏡面傳來了爆裂聲!
“咔咔咔——”
一陣刺耳的尖嘯從鏡子裏傳出,一顆絕望又恐怖的蒼白頭顱,從鏡子裏伸了出來……